r /> 田横盛赞数番,不欲久留被燕人察觉异状,分而归营。
翟营内,迷迷糊糊的董翳被臣子叫醒,据闻有燕使到来,本欲不见。闻对方欲劝他归降项氏,虽觉怪异,但正合他意,仍顺势厚待,攀谈甚欢。
燕营中,数名燕兵打扮的秦人,相护对视而笑...
咸阳宫,书房。
子婴与陆贾弈黑白之棋,子婴每每落子之处皆在陆贾意料之外。陆贾不得不在对方落子后深思半晌才敢堪堪落子。
直至数步之后,陆贾彻底想不通子婴心思,停手不动。
“王上棋法甚妙,臣佩服。”陆贾摇头良苦笑。
“寡人棋艺如何?陆相直言便是,无需奉承。”子婴摆弄棋子道。
陆贾张口皱眉,似鼓足十分勇气,“甚差!此步,臣布局深远,王上却只顾棋子相连,割据一方,殊不知正是与人壮大之机。王上若再执泥一角,黑白交错后,必会为臣一并吞下。正如...”
“正如寡人派人相助项庄?”子婴忽转话题。
秦徒之事,子婴已暗暗告知众谋士,包括对北燕,南楚的谋划。荀晋一事,已吓得陈平久日茶饭不思。子婴只得将燕地一事说与陆贾。也不知陆贾从何处学来的东西,想要通过下围棋,以告知子婴一些谋略道理,便落得此刻的下场。
“助项庄之误甚于此棋。”陆贾叹道,“臣知晓王上之心。当年田氏虽代齐,却大得民心,百年为王,而今齐民怨项而向田。王上欲让田项内斗,以乱齐国,掣肘楚国。可若如此,王上该让董翳投田横才是,费力而南辕北辙,乃是下下之策。”
陆贾一如陈平当时般表情,“项庄若得董翳之助,田横将全然无法对抗,彻底沦为傀儡。再有臧荼之助,项氏之势恐非是大秦可挡。”
“活着总比死了要好。二者若乱,虽是好事,凭项氏之能亦可于短时平复。即便不杀,田横在齐亦处处受制,总归仍是项氏之齐,或可甚于今日。不若让墨楚得些好处,自以为紧握齐国,而不苛待田横。”
子婴早做好此谋,亦觉得有些荒诞。
墨楚与他为敌,他竟要相助。田横“逼死”陈馀,他还要设法保住田横...
“活至他日又如何?”陆贾问答,“倘如王上之言,陈豨统领与田横有暗谋,亦无法相助田横驱项;臧荼心有他算,总需待到项氏疲弱之时。王上南欲疲楚,北却为一时小利,他日未必可至之局而助楚。属实荒唐。”
“陆相以为寡人思虑过深而弄巧成拙?”子婴笑道。
“正是!南计虽甚险,可成便大利。北计却远,可近成亦不得大成。王上若欲大成,还需秦徒紧观局势以左右之,难保为人发觉,功亏一篑。”陆贾叹道,“正如棋局,思虑至一步,却该对手执棋,中生变故而毁大事。”
陆贾松开棋子,整个人彻底蔫了下来,不断叹气摇头。
子婴早早猜到会是如此,施计时刻意未与群臣商议。
“陆相无需忧虑,世事如棋而非棋,中或生变故,却亦非敌手执棋,旁人当插手其中。”子婴解释道。
“旁人?吴芮身在衡山何以插手北事?”陆贾不解。
“非是衡山王,而是...楚王负刍。”
“负刍岂能助王上?”陈平面色难看,耷拉脑袋听着子婴的“乱谋”。
子婴近日以负刍之心观九州大局,深知唯有此人可祝他一臂之力。
“负刍兵在九江,若项羽攻之,若不想为项羽发觉,只得率众逃至别国。”子婴眯眼道,“如此大军迁至,亦是难事,只得以投奔为由,行至一无兵之国。陆相可至何国为妙?”
“南阳?英布?”陆贾顺着子婴的话思索。
“正是。”子婴笑道,“本王曾与尉缭先生打赌,猜测英布必危韩信。尉缭先生不信,当以为英布无兵,虽勇而无法。若有负刍相助,无牙之兽便为食人之兽,韩信免不了为其所伤。”
“以韩信之能,英布未有万全之法,不会妄动。”陆贾仍觉荒谬,“况且九江不接燕齐二地,负刍如何左右局势。”
“可负刍有无尽之侠客,似可与大秦秦徒相比。”子婴说道,“寡人欲取天下,负刍欲代项羽,殊途而同归。燕齐二地联合助楚,负刍不会坐实不理。他便是可助寡人,于棋盘之上多行数步之人。”
子婴手拄下额道,“负刍虽另有别谋,寡人日后见势可再谋之。近日且先同力行事。”
本是不信的陆贾,此刻也察觉出一丝可行。隐藏了数十年的老东西,暗地里算计了英布之人,难保不会有奇谋...
若联合英布,则危韩信。谋划燕齐,则危楚。大秦虽不出战,有此人相助,此消彼长间,两大势力均会为其所害!
“看来陆相已通寡人之意。”子婴见陆贾面色缓和,笑道。
“臣仍有两事不明。”
“爱卿请言。”
陆贾重新端坐开口,“楚人伐越,必有大伤。韩信却大得,英布为其提防,久日之中无法妄动。韩信势长之间,英布需待他机。而其势大成,英布与负刍未必是韩信之敌。”
“非会如此。”子婴摇头笑道,
“为何?”
“只因正值此时,韩信得了魏代二地。”子婴心中略微窃喜,“得地未必尽妙,何况还是从匈奴手中而得。左贤王身死,冒顿伤元气,却不妨其不时南下犯边。代地必为其所扰,韩信需为此伏兵而防,又不可尽除。韩信于安然势大,非是易事。”
子婴不由想到七八十年后,封狼居胥的那位率兵打到匈奴腹地,才解决匈奴之饶。如今的韩信绝无此资本,只能放任匈奴犯边。
陆贾知晓子婴熟知匈奴,心中接受此言。
“还有一事,事关王上所部大局之外——刘邦若存于世,王上如何留住诸位将士?”
子婴脸上的笑意倏然消散,这当真是最让他头疼的事。
须毋不会莫名害死召平,定是为了刘邦。
没准此刻的刘邦已经与须毋勾结甚久,积蓄一方势力。他始终如一根入骨之钉,只需微动便可痛至全身崩溃...
“臣知晓刘邦之能,其若有势力,知晓吕氏缩于一隅,必会不计前嫌,与其勾结。其现身若早,王上攻伐不成。现身若晚,王上苦心谋划,攻伐所得之地,难保不会为陈贺统领等人拱手相让。起于微末,一同杀敌入秦之情,非可轻易抹去。”陆贾叹道。
“黔中郡小国众多,刘邦当藏匿其中。可秦徒入内,便为其知晓,刺杀该是不得。”
侃侃而谈的君臣二人,平日里便为此事想破了脑袋,直至今日仍是未有应对之法。
此刻费劲心力谋划别国,恐怕日后,那个人不需废吹灰之力便可夺去,这种感觉差到极点。
犯难间,门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沛公若大难不死,再现世时当极为谨慎。天下未有大变,沛公仍需积蓄势力,王上无需深虑。”张良面带笑意推门而进。
“迟早会来,倒不如早些出现。即便乱秦,寡人亦可尽早平之。”子婴抱怨道。
“人谋有限,绝无算尽之时。思虑过深,恐会事与愿违。一如王上从未料到南海任嚣仍可归于秦地。”张良开解道。
“任嚣归秦?跋涉而行,可是无恙?赵佗向心还是背秦?”子婴慌忙起身,炮语连珠问道。
赵佗拥五十万大军,实力或是不输项羽,不弄清楚,子婴心中不安。
近十年在外的边臣归国,亦当有大赏相待。
“王上过问后便知。”张良笑道。
“如此正好。”
子婴正欲离去,回身一字落入棋盘,“陆相,寡人胜了!”
“这...”
陆贾呆望五子连珠的棋盘,一头雾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