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家操心了吧,太子年纪渐长,也通晓一些是非了。”
李纲顿时颓然,这话要是真的再听不明白,那他这辈子算是活在了狗身上了,他复杂地看了陈正泰一眼,最后道:“陛下有没有想过……陛下最亲信之人,乃是一个大奸大恶之人呢?”
李世民朝他微笑,却是不语。
陈正泰听到这里,已经火冒三丈起来,振振有词地道:“敢问李公,什么叫做大奸大恶?像李公这样,辅佐了一辈子太子,成日让他们诵读经书,就不大奸大恶吗?”
李纲此时也已豁出去了,因为他很清楚,今日乃是他人生中最后一日待在詹事府,人一旦绝望,便不免不顾一切起来,他朝陈正泰冷笑:“诵读经书,承袭经典,此乃正心诚意,齐家治国的根本。”
陈正泰道:“读了经书便可齐家治国吗?我未曾看过有人靠读经便能治天下的。你读的这经书,与那僧人读的经书又有什么分别?无非都是劝人向善,劝人去做君子,靠读这些书的人去调教太子,那么太子会成为什么样的人?”
“你……”李纲正色道:“太子若是没有德行,如何可以治万民呢?”
陈正泰其实对于李纲这等人,并没有什么恶意,毕竟每一个都有自己的人生观。
可是……李纲最大的恶意就在于,他总是将自己的人生观去强加在别人的身上……这样……就显得让人厌恶了。
陈正泰叹了口气道:“德行治天下,是对老百姓们说的,让他们修德行孝的本质,在于让他们能够安分守己,而免使国家过多的使用刑律。就如这周礼,是规范天子和诸侯之间的行为,用周天子用周礼去约束诸侯,其本质是减少诸侯们的反叛,任何经书,都是人来使用的,当这样的学说可以用,那便取来用,而不是将这学说奉若神明,让自己被这学说来束缚。”
“太子是什么人,是未来的万民之主,千万人的福祉都维系于他一身,他的责任是掌握征伐,保境安民。是讨伐不臣,维持纲纪。难道凭借着修德,就可以做到吗?”
李纲万万想不到,陈正泰居然说出这样的歪理,这令他勃然大怒。
好在……这个世上……腐儒并不算多,陈正泰这样破格的言论,倒未必会引发太多的诧异。
陈正泰继续道:“所以……太子要做的,就是运用一切的知识,他可以用经书来使人修德行孝,这是为了国家的长治久安。他还懂得如何操控军马,令天下可以安定。他需要懂得经营之术,去寻求富民之道。对于君主而言,一切都是手段,他的目的……是维持社稷,是诛杀不臣,是消灭一切可能出现的隐患!”
“李詹事却只是一味让太子去修德,让他去读那经书,以为只有靠书中的道理,便可使天下长治久安,这是世上最可笑的事,若是觉得治理天下就这样简单,那么李詹事读的书最多,怎么不见天下大乱时,李詹事能出来,力挽狂澜,匡扶天下呢?”
“李詹事说我陈正泰是大奸大恶之人,那么再敢问,我做了什么奸恶之事,难道与你理念相悖,便是大奸大恶吗?可是你岂会不知,在那二皮沟里,我收容了多少流民,多少百姓因为二皮沟而活下来。”
“可是在他们的眼里,似李詹事这样,灾情危急时,还在提倡读经治典,成日锦衣华服,反正肚子饿不到李詹事的头上,因而便可关起门来,继续读书的人,他们觉得最是无用的。李詹事可闻见外头饿殍们的哀鸣吗?可看见他们衣衫褴褛,已饿到皮包骨的模样吗?李詹事却只成天躲在东宫里吃得饱穿得好,说几句提倡读经治典。可哪怕是太子殿下,都尚且晓得在二皮沟教授流民们烧制叫花鸡。那么李詹事……又做了什么修德的事呢?”
“佛家的精义,不是靠和尚们单凭念经劝人慈悲便可称之为善。正如儒学的根本,也不在于李詹事这般成日诵读四书五经,每日将君子与修德挂在嘴边,便可以称之为德。孔夫子周游列国,难道是凭读书而成圣贤的?”
“倘若如此,那么这世上的佛和君子,岂不是做的太容易了一些?关起门来念经和读书是你们的事,你是读书人,你吃穿不愁,有华宅,有美婢,有精美的食物,你要读书没人理睬你。可太子乃储君,他若是关起门来,靠诵读经书去做那君子,这样的行为,便不配称之为德,而是坏了良心!”
说到这里,陈正泰定定地看着李纲,眼中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浮现了不屑之色,道:“李詹事如此误人子弟,却还在此沾沾自喜,竟还骂我陈正泰是大奸大恶,也就亏得你是三朝老臣,辅佐了几个太子,换做别人,你信不信我打……”
陈正泰突的意识到李世民在一旁,便继续道:“信不信我要骂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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