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叔公听到此,张开的口就突然变了:“陛下这名,取得真好,陛下果然英明。”
李世民懒得去理会三叔公,只低头凝视着这孩子,似乎此刻,国家大事带来的烦恼一扫而空,唇边一直掩不住笑意,口里道:“观音婢肯定也很想见见这孩子呢,小继藩……哈哈……你看……这孩子……”
这陈继藩似乎对于众人个个探头,面露期许的样子,丝毫没有自己未来前程似锦的觉悟,此时他只觉得吵闹,继续将脑袋埋在襁褓里。
“该吃奶了,该吃奶了。来来来,请乳娘来。”陈正泰觉得孩子可能饿,说实话,带娃的事,他也不懂,交给那种汁水多,且还专业的来。
远处早有预备好的乳母闻讯,小步上前,接过了孩子,到一旁去了。
陈正泰还想进寝殿去看看,得知遂安公主已是睡下,他晓得此刻生娃是耗费心神的事,总算母子平安了,他也真正松了口气,此时李世民也在,便忍住去看遂安公主的冲动,请李世民至堂中去坐。
李世民呷了口茶,心情好了不少:“这陈家……倒是井井有条,所谓齐家治国平天下,一叶知秋,只看陈家颇有守正家风,便晓得正泰将来定能为朕分忧了。不过……那什么常之的,还有那薛仁贵,确定可靠吗?是不是太年轻了?小小年轻,便来带兵,朕以为不妥,先任个伍长,慢慢磨砺吧。”
陈正泰不禁无语,人家不就挂树上了一下嘛?还是很猛的啊,而且这几年跟着自己耳濡目染,带兵的事,虽说不是手到擒来,可至少水平还是够的。
这带兵某种程度还真靠天赋,这两个,可都是奇才啊,何况现在是用人之际,马上要编新军,时不待我,他除了这些家伙,还到哪里找人才去?
若是从其他禁卫抽调人手,终究不是自己人,让自己觉得不放心。还是这几个,陈正泰安心一些。
再者说了,从苏定方,再到薛仁贵、黑齿常之,再加上一个契苾何力,这放在历史上,简直就是豪华天团级别的,属于大唐中生代将军之中的四大天王,个个放在大唐军中,都是统帅级别的人。
现在只塞进一个小小的新军里,陈正泰还嫌暴殄天物呢。
于是陈正泰道:“陛下,新军的事,还是儿臣来处置吧。”
李世民听罢,不由笑了:“对,你说的有理,朕信的过你,你自己来拿捏吧,朕也就不多问了。”
李世民随即深深看了陈正泰一眼,又道:“就不说为了朕了,也不说为了大唐,为了朝廷。陈正泰,朕今日既是决心已定,却只有一句话交代你,你我今日之言,兹事体大,稍有不密,倘若是功败垂成,说是万劫不复,也不为过。当然,朕倒无所畏惧,朕能将天下打下来,就算是打下第二次,也无妨。可哪怕你是为了继藩,为了你们陈家,也定要成功。”
陈正泰自是知道这嘱托是什么意思。
便连太子都不允许掌握,这新军某种程度,其实已关系到了未来盛唐的盛衰了。
当然,这也关系到了陈家的荣辱。
陈正泰很认真地吐出了一个字:“喏。”
李世民站了起来:“天色不早了,朕也该回宫了,也正好把今天这个喜讯带回宫去。你在此,陪一陪他们母子二人吧。”
“儿臣恭送陛下。”
“不必送。”李世民道:“朕最不爱这些虚礼。”
陈正泰却忍不住在心里默默地道:人人都将不爱虚礼放在口头上,可实际上,你若是不弄点虚礼,人家能记恨你一辈子。
陈正泰乖乖将李世民送到中门,李世民登车,张千则进去陪坐。
马车动了……
李世民靠在垫上,却是若有所思,对面的张千只能蜷在车厢角落里的一个固定小马扎上。
陛下不开口,他是不能随意发出声息的。
李世民突然张眸道:“张力士,方才朕和陈正泰的话,你都听了吧,你有什么看法?”
张千知道,陛下来问自己,不是因为自己有什么真知灼见,只是因为有的事,不足为外人道,只能和自己说罢了。
他想了想道:“新军的规模、钱粮,还有战力,都至关重要,陛下要革新旧弊,其实就是行险,用陛下的话来说,叫做兵行险着。所以……必须得谋划全局,什么是全局呢,所谓的全局,就是要将这长安诸卫,都当做可能反对新政的力量,而新军对禁卫有一定的胜算,才有可能推行新法,抑制世族,所以问题的根本,不在于新军是否赤胆忠心,而在于……他们有没有胜算。”
“那你看,要有几成胜算才好?”
“至少七成。”张千想了想道。
李世民笑了:“你错了。”
“啊……”张千诧异的看着李世民。
李世民道:“其实有三成的把握就够了,有三成的把握,再加上朕,就有了十成的把握,什么世族,土鸡瓦狗而已,朕之所以慎重以待,是因为朕是天子,天子是不能冒险的,因为朕输不起。可这并不代表,朕能多高看他们几眼。”
张千:“……”
李世民随即又道:“只是……新军即便要做到三成胜算,也是极难的事啊,无论是人才,是招募来的百工子弟,还是规模,怎么可能和那些久经沙场的老将和老卒相斗呢?差得太远了。关中良家子……不是浪得虚名。”
所谓的关中良家子,其实也和大唐的体制有关,禁军的主要兵源就在关陇一带,这里民风比较彪悍,而良家子大多是世族子弟以及略有一些土地,或者依靠朝廷体制,分取了一些土地的子弟,这些人有一定的田产,而且往往打小就养马,学习骑射,因而就形成了所谓的关陇军功集团,他们素来有征战的传统,身体也比寻常百姓强壮的多,父祖们大多都有从军得经历,可不是陈正泰吹嘘的所谓百工子弟可以相比的。
“无论如何……就算只有一丝一毫的希望,朕也想试一试,若是朕不去尝试,那么……大唐和齐、陈、隋又有什么分别呢。”李世民半阖的眼里,突然猛地一张,随之而来的,是令人颤抖的鹰视狼顾之色。
他手随之轻轻一拍,打在自己的膝上,而后,这一切又都被温和的面色所取代,车厢里又恢复了温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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