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公,你看这邓健……”
“哎……”房玄龄皱着眉头摇头道:“此人糊涂了。”
有人冷笑,接下来说话的人乃是门下侍郎刘忠,刘忠道:“我看,他不只是糊涂吧,而是有的放矢。”
房玄龄眼眸眯成了一道缝隙,垂头:“刘相公这是何意?”
“可不要忘了,此人乃是天策军长史。那么……天策军的背后又是谁呢?”
此言一出,众人都下意识的将目光落在了紫薇殿的方向。
这才是真正让人忌惮的原因啊。
既然邓健不是个傻瓜,那么为何会上这么一道根本不切实际的奏疏?
而这道奏疏,足以挑动天下人敏感的神经。
因为任何人都不相信,邓健上这道奏疏,有太多的内情,这可是天策军的长史。
房玄龄想了想道:“诸公多虑了,陛下并无此意,陛下是何等人,怎么会分不清轻重呢?”
“呵……这可不见得吧。”那刘忠颇有几分气急败坏。
试问坐在这里的人,哪一个人家里不是有许多的土地的?
刘忠冷冷地道:“房公可不要忘了,天策军在两个月之前,突然移防宫中,这难道就不是征兆吗?陛下何以连禁卫都信不过了呢?”
一言惊醒,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若是继续去联想,还真是……越来越清晰了。
陛下没有做声,但是并不代表陛下没有想法,不是?
现在陛下的心思,大家是越来越难猜测了,从天策军移防,再到邓健的这道奏疏,甚至再联想起前些日子,陛下对百官的失望,这由不得人去多想啊!
房玄龄又是摇头道:“不可多做联想。”
刘忠便绷着脸道:“那么,倘若房公一味否认,我就问你,能否立即申饬邓健,或者直接罢黜这邓健,以儆效尤。”
房玄龄下意识的就道:“这天策军非三省可以节制,三省如何能罢黜他?”
“这就是了。”刘忠不甘心的道:“所以邓健才上这一道奏疏,目的已经不言自明了。天下授田,这是无稽之谈!可现在种种的迹象,难免让人担忧。”
“不妨如此,我这便去见圣驾,问明陛下的心意?”房玄龄苦笑着道。
众人都摇头。
刘忠更是忍不住地出言讽刺道:“若是直截了当的去问陛下,陛下十之八九是要否认这是他的意思的。陛下乃是马上天子,怎会不知徐徐图之的道理?他现在不过是先让邓健吹吹风而已。若是我等束手无策,将来再继续收紧,最后一步步谋划,才可成事。只是到了那个时候,我等还有立足之地吗?”
房玄龄也不禁火了,说问陛下,陛下矢口否认,你们不相信。将这奏疏留中不发吧,你们又存疑虑。那到底要怎么样?
房玄龄也冷起了脸来,只道:“此事……再议。”
再议……
还能怎么再议?
无数针对着邓健的怒火,似乎已经开始酝酿了。
可是……这个消息终究还是出来了,而且速度很快,无数的流言蜚语传的满天飞。
紧接着,李世民亲召百官,表明了自己的态度,邓健这奏疏……确实有些荒唐,这是无稽之谈。
可是没有效果。
因为李世民不可能把心挖出来给大家看。
你是皇帝,你最大。
可大家都觉得你李二郎,想挖大家的根哪。
于是乎庙堂上闹的不可开交。
而最直接的后果,则是直接体现在了市场上。
地价暴跌。
是的,每一个人都想跟李二郎拼命,只要你李二郎再说一句授田,大家就和你拼了。
每一个人都磨刀霍霍,就等着你李世民敢冒天下大不违,干出这等丧心病狂的事来。
可是市场是不讲这个的。
市场就是……大家察觉到了这可能出现的危险。
毕竟当今皇帝也不是省油的灯,说不定他就真的掀桌子了呢!
他这桌子一掀,大家能把他怎么办?像当初对付隋炀帝一样,让李二郎人心尽失,大家一起动手,反他娘的,保住自己的土地要紧,这没有错。
可是……李世民终究是李世民啊,这是一个神话级别的人物,至少他创造了许多不可能人力完成的事。
那么……任谁都要顾虑将来土地当真被剥夺的风险了。
这就如同一柄悬在每一个人头上的剑,你怀疑它可能会掉下来,也可能不会掉,但是只要你无法确保它一定不会掉下来,你就会产生顾虑。
而这种顾虑和恐慌的情绪,投射到了每一个人的内心深处。
哪怕李世民再三下旨,表示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
可人的内心恐惧却是无法破除的。
于是一些小门小户,开始卖地,地价不断的下地,已经到了临界点。
出人意料的是,往年的时候,那些小门小户一旦开始卖地,往往更大的世族会想尽办法吃进,最后导致世族的土地越来越多。
可是这一次,一方面是世族没有足够的资金。另一方面似乎也被这恐慌所感染,居然坐看着……土地的价格不断的暴跌。
此时……
一直稳如磐石一般的太原王氏,终于坐不住了。
他们买了不少的精瓷。
可是对于抵押土地继续投资,却是表现出了极大的警惕。
有人会为了暴利而一下子上头,也有人……依旧还能坚守着底线。
可现在……太原王氏也感觉自己有些顶不住了。
一方面,是土地的价值不断地下跌,甚至还存在着可能出现巨大动荡的隐患。
而另一方面,投资精瓷一本万利。
卖地的风潮开始席卷。
拿土地去质押的风潮更是甚嚣尘上。
在王氏族人们商议了一夜之后,他们终于有所行动。
投资精瓷……
眼下投资精瓷,才是天下唯一能够保本和图利的手段,其他各家,已经借此赚了个盆满钵满,王家不能甘居于后!
于是第二波质押土地的热潮……已悄然而来。
而精瓷的价格……终于飞天了。
七十五贯……
这疯狂的价值……已经让所有人瞠目结舌。
在不断上涨的这个过程中,不知多少人,曾认为这精瓷的价格会有被打下来的可能。
可是……这些如陈正泰这样的人,预言精瓷价格上涨过快,质疑其价值的人,却一次次被新一轮的暴涨所打脸。
人们嘲笑那陈正泰,都说陈正泰这狗东西,早就被人把脸打肿了。
可与此同时,再没有人相信,这么个玩意,会有跌价的可能。
精瓷似乎变成了春秋时期诸侯们的青铜鼎,谁家鼎多,谁就比较牛叉一些,市面上,所有人传闻着某某某家有多少精瓷,而后发出啧啧的称赞。
在价位达到了七十五贯的时候,已经不再有人相信,这东西会有跌价的可能。
它已成了神话。
这反而更加推高了它的价格,如今市面上卖精瓷的人,几乎已经成了傻瓜一般的存在。
你三十贯卖了,就意味着损失了四十五贯,四十五贯啊,多少年不吃不喝才攒来的。
到了月末,则已到了八十一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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