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陈正泰行出了大殿,却见大臣们纷纷散去,许多人似乎已经急迫的想要回到府中,想询问一下家人,自己的亲族和子弟中是否有人在太原了。
大臣们亲戚多,门生故吏也不少,所以要关心的人……实在太多。
陈正泰也疾步出了太极殿,一路往太极门去。
却见前头,有人恍恍惚惚的样子,低着头,一副充耳不闻的样子,只埋头前行。
这人正是侯君集。
侯君集今日的脸色很差。
当听到了李祐谋反的消息,他已吓得魂飞魄散。
他现在被拜为吏部尚书,这是李世民对他的礼遇,也表示了对他的信任。
而太子那里,也一直将自己视为心腹。
本来对于侯君集而言,这是一副好牌,未来天无论如何,他都不失富贵。
可是这一次……他嗅到了一股危机在临近。
自己当初奉旨去查李祐,前往太原,只是走马观花的走了一趟。
其实这也可以理解,陛下根本就不想查自己的儿子,只不过是为了平息谣言,让自己走一趟而已。
而侯君集揣测帝心,自然清楚陛下的心理,于是,非常‘聪明’的打了个一个圈,回到长安证明李祐绝没有谋反。
可谁晓得……李祐反了……这个混账,他脑子进了水,真的反了。
今日陛下没有追究这件事。
可是此事……迟早还是会翻出来。
毕竟所有人现在关切的只是平叛,只是秋后算账时,必然会有自己的一份。
而到了那时,陛下还肯信任自己吗?
他恍恍惚惚着,迷茫的抬头,却见陈正泰又一次和他错身而过。
此时……侯君集生出奇怪的心思。
为什么……陈正泰这家伙,每一次乌鸦嘴都能成功呢?
陈正泰明显的感觉到侯君集投射来的目光,于是回头,四目相对。
侯君集便心神不宁的道:“殿下。”
“是侯将军,侯将军似乎有心事。”
侯君集摇摇头,只淡淡道:“一些家事而已。”
陈正泰其实一听,就晓得他在敷衍自己。
对于一个不真诚的人,陈正泰最好的方法就是不去理会他,信步先行,留给侯君集一个背影。
他对侯君集没有好印象,他不如程咬金和李靖、秦琼那般,有一种武人特有的真诚,哪怕有时候,这些人是极自傲的,有时会鼻孔朝天,可至少……他们会想自己情绪写在脸上,即便如李靖那般性子稳重的,也绝不会用谎言去掩饰自己的内心。
可侯君集不同,他的心思总是很深,从他嘴里,听不到一句的真言,你无法感受到这个人身上有什么赤诚,仿佛永远都只带着一副面具。
侯君集则凝视着陈正泰的背影,一时之间,竟有一种不适感,陈正泰的成功,与他的失败相比,似乎让他心里怫然不悦。
明明自己挖空了心思,付出了比这个小子十倍百倍的努力啊。
可到头来,人家年纪轻轻,就已春风得意了。
………………
李世民回到了紫微宫。
当长孙皇后得知李祐谋反之后,也是大惊失色:“陛下,德妃……那里……”
对……
李祐的母亲德妃还在宫中,李世民火冒三丈:“此恶妇误朕!张千,张千……”
张千快步上前,他知道陛下一定要发雷霆之怒的:“奴在。”
“拿下德妃!”
张千连忙称是,快步去了。
…………
长孙皇后却是蹙眉,沉吟了片刻,她没有急着立即对李世民说什么。
因为她很清楚,此时李世民正在气头上,现在说什么,陛下都不会听的。
李祐谋反,对于李世民而言,一定是沉痛的打击。
这是儿子要反老子啊。
于是长孙皇后只是坐在一旁,抿嘴不言。
等到李世民恍惚了片刻,才意识到长孙皇后坐在自己身边,于是叹了口气,压下自己心里的怒火:“观音婢,李祐真的是大不孝啊,他年幼时并不是这样。”
长孙皇后道:“他早年就就藩了,到了藩镇上,身边多是逢迎他的小人,又不能时刻被陛下管教,因而一时误信了奸言,这才犯下大错。这是天大的事,陛下要狠狠教训李祐,也是理所当然。只是……他的母亲德妃并没有什么过失,李祐倘若还记得一分半点父母的恩情,怎么会在母妃还在宫中的时候,就起兵谋反呢。在他看来,母妃的生死,他是绝不会顾忌的。想来这个时候,和陛下同样悲痛的人,理应是德妃吧。”
李世民听到这里,低头沉默。
“陛下要拿下德妃,是因为陛下不敢承认,李祐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是陛下疏于管教的原因,所以才迁怒于德妃,可是德妃只是一介妇人,孩子长大了,她又如何管教呢?论起来,臣妾也有大过,臣妾乃是后宫之主,竟使陛下的家中失和,臣妾也是死罪啊。”
李世民苦笑:“朕知道你是什么意思了,来人……将张千追回来,不必……不必去管德妃了……”
一个宦官听罢,已飞跑而去。
李世民随即叹息连连:“朕想不到,误我大唐江山的,竟是朕的儿子啊,这李祐,倘若真有本事能够成事,朕也敬他是个好汉,也算是龙种,不愧是朕的儿子。可此人……不忠不孝也就罢了,竟还如此愚不可及,蠢到这般的地步,令朕蒙羞。”
长孙皇后知道李世民的苦闷,只耐心倾听。
李世民又是懊恼,又是自责,随即道:“可现在……这孽子的举止,是要让太原百姓随他陪葬,朕心里也是不安宁啊。朕登极以来,一心想要这天下大治,就算不能使百姓人人无忧,可至少,也该让他们太太平平,只是那里想到……”
李世民又不禁唏嘘了起来。
长孙皇后道:“待叛乱平定之后,陛下该赦免那些被裹挟的叛贼……”
“哎……”李世民摇摇头。
那张千已是去而复返,站在一旁候命。
李世民抬头看了张千一眼:“倒是多亏了陈正泰,陈正泰早前就提醒了朕,是朕不肯听从,若是及早醒悟,何至今日呢。”
张千尴尬道:“朔方郡王殿下确实明察秋毫,令人钦佩。”
李世民大怒:“到了这个时候,你还要阴阳怪气吗?”
吓得张千忙拜倒:“奴……奴没有……奴这是肺腑之词。”
李世民怒道:“为何此前百骑没有回报?”
“奴万死。”张千心里想,百骑哪里敢去探查晋王。
李世民叹道:“朕懂了,又是上有所好,下必甚焉这一套。你们都不如陈正泰啊。”
张千心里松了口气。
李世民随即落座,突然想到了什么:“陈正泰说派了两个人去晋阳,这事,你知道吗?”
“奴知道一点点。”张千小心翼翼的回答。
“你知道?”李世民狐疑的看着他。
张千道:“是百骑报上来的,当时奴也没有在意,去的人……乃是魏征,还有一个陈家子弟……叫做陈爱河。”
“哎……可惜了,魏卿家……现在只怕也是生死未卜。还有那陈爱河……”李世民摇头,不由得担心起来。
“陛下放心,魏公是一定不会有性命之忧的。”张千倒是很笃定的道。
“是吗?”李世民凝视着张千:“这是何故?”
“陛下您忘了。”张千道:“魏公他纵横二十年,总也死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