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几日,宣德帝派了人到处搜查薛贞的行踪。
薛贞知道这个时候自己若是离开永安,拿着她嫁妆换来的钱财去其他地方避难,等风头过了再回永安,必然是一个极好的选择。
但她就是咽不下这口气,她一想到宁玖即将成为太子妃,被各路人马吹捧着,钦羡着……她便觉得,心肝都好似有虫蚁啃食一般,愤怒得难以忍受。
即使是冒着暴露的风险,她还是选择留在了永安城。
她等了太久,已经等不及了。她迫不及待的要让宁玖尝一尝珍视之物被毁掉的滋味。
这几日她一直扮作乞丐,在东阳侯府所在的崇化坊外面潜伏着,为的便是刺探宁珏的行踪。
随着这几日的蹲守,她已对宁珏的每日的行踪有了初步的了解。
每日一早,他会去国子监,约莫下午时分,他便会从国子监回来,偶尔他或许会去笔墨铺子里添一些东西。除此之外便再无其他,宁珏的行踪十分简单。
昨日薛贞也一如既往的跟着宁珏,她跟了他们一路,最后发现他和宁玖竟去了稷下学馆。因着乞丐的打扮,所以她被拦在外面。她虽没有进去,却也从那些人的只言片语中知晓了宁珏昨日在稷下学馆与诸位学者辩论时极盛风采。
对于宁珏赢得的这番赞誉,她心中有些兴奋难耐。
宁珏越是出彩,届时她折磨起来才会更加有趣。
若是可以,其实她更向想宁玖报复的,但宁玖自从受了伤后便一直在府上养伤,并未出门,昨日是见到宁玖第一次出门。
她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向他们复仇,所以她根本等不到宁玖,最后还是将目光放在了宁珏的身上。
经过多日的谋算,她决定花钱寻人埋伏在宁珏回府的路上必经的一条偏僻的巷道上。
今日,便是她动手的时机。
宁珏如往常一般,从国子监下了学后,便骑着自己的马,打算径直回府。
韩嫣也刚从明文堂下学。今日她因有事,所以便耽搁了一会儿,未与宁璇同行。
韩嫣将车帘掀起一角,随意地看着来来往往的车马。忽地,她的目光落在了一个神色蓝色圆领袍,墨发高束,面容如玉的郎君身上。
不知怎的,韩嫣忽然便忆起了他昨日在稷下学馆辩论的风采。
昨日他也是一袭蓝袍,在群儒面前神情自若,引经据古,侃侃而谈,风采极盛。
想到昨日情形,韩嫣便觉仰慕至极,不知怎的,心也跳的有些过快
忽地,挂在他腰间蹀躞带上的一个锦囊有些松动,他目光径直注视在前方,旁边的小厮也未注意,行了几步,腰间的那个锦囊便这般滑了下来。
韩嫣眸光一动,忙叫驭夫停车,差了自己的丫鬟去将他的锦囊拾起。
做完这一切,宁珏的身影已然消失在了韩嫣的视线当中。
见此韩嫣心中微慌,忙吩咐自己的驭夫将马车驶入巷中。
就在她的马车驶到巷口的时候,便见前方的巷子不知从何出来了好多的黑衣人。
韩嫣大惊,刚吩咐车夫撤出去,便发现这巷道实在是太窄,马车一时之间不能灵活的调头,被卡在了其间。
韩嫣见那些黑衣人正不善的向宁珏逼近,想着敌多我寡,这样下去宁珏必然要吃亏,她与自己的丫鬟对视一眼,而后扯着嗓子大呼,“来人啊,来人啊。”
若是她们的惊呼能引来一些人,让这些歹徒有所顾忌也好。
那帮黑衣人本不欲理会韩嫣主仆,见此三个黑衣人梭然回头,目露寒光,便将刀架在了韩嫣主仆的脖子上。
宁珏此时已然被这群人团团围住,他面色极沉,看着朝自己逼近的黑衣人冷声道:“是谁派你们来的?”
宁珏的小厮听风是他痊愈之后梁国夫人送来的,颇会些拳脚功夫。
黑衣人对宁珏的冷声发问仿佛没听到,提着武器便攻了上来。
听风见这些人围上来也不惧,直直挡在了宁珏的前面,与那些人打斗起来。
只是这群人的身手是极为了得,三两下便败下阵来,胳膊还被划伤了一条大口子。
正在此时,宁珏忽然听到一阵近乎,接着眸光一转,便看到了那边被黑衣人劫持住的韩嫣。
隔着不远的距离,二人的眸光在空中交汇。
宁珏眉头微皱,此女他认得,是他妹妹的朋友。昨日在稷下学馆的清谈会上,他也曾见到过。
弄清楚堵在巷口的是韩嫣之后,宁珏的眉色愈发的难看了。
对方人数多达二十,而己方只有两人,眼下还多了一个韩嫣,要想突破……几率为零。
识时务者为俊杰,宁珏素来知晓这个道理,既然眼下武力不敌,那便只能智取了。
于是他存了心思与对方谈判,“无论你们的主子是谁,想必她今日的目的是我才是,放了旁边那个女子,她是无辜的。”
宁珏话音一落,便突然听得一阵女子的笑声传来,笑声罢了接着又响起了几声清脆的抚掌声。
一个身披玄色斗篷,带着黑色兜帽的人,浑身被笼罩得严严实实的人正从前方的巷尾饶了出来。
她缓缓而来,再距离宁珏七步之遥的地方停下。
虽然隔了一段距离,从她的身形,和方才的声音来看,来人是一个女子。
这个念头浮上心头后,宁珏更加疑惑。他何时与女子结过仇?
宁珏思忖同时,女子有些清脆,甚至还带着几丝娇俏的声音传来,“放了她?你当我傻吗?放了她,好让她去给你搬救兵?”
话音一落,这名玄衣女子素手一挥,对着周围的黑衣人道:“快点将这二人拿下!莫要耽搁。”话落,黑衣人再次一拥而上。
对上这么多人,宁珏他们自然不敌。
很快,宁珏这边便成颓败之势。在他和听风二人都被擒住之后,黑衣人用大拇指粗的麻绳将二人绑了个结结实实。
而那边韩嫣和她的贴身丫鬟也被绑了过来。
穿着黑色斗篷的女子站在一旁,见宁珏和韩嫣如愿被绑上,面上不由得扬起一抹得逞的笑意。
方才她还未发觉这个女子是谁,这个时候仔细一瞧,才发现此人竟是昨日随宁玖一同出行的女子。
思及此,她落在韩嫣面上的目光便染了一丝阴毒,与宁玖有关的人通通得死。
宁珏神色极冷,眸光如刀一般落在黑色斗篷人的身上,声音冷冷地道:“东阳侯府的人也敢绑,你们就不怕届时追究起来要了你们的命吗?现在我给你一个机会,将我们放掉,今日之事我便当做没发生过,之后也不予追究。”
黑色的斗篷人忽然发出一阵银铃般的笑声,笑罢,她抬起头对宁珏道:“你当我是三岁痴儿吗?不予追究?怕是我前脚将你放出,后脚追兵就上来了吧。我才没那么傻呢。”
此话说完之后,薛贞对钳制住宁珏和韩嫣的黑衣人一挥手道:“动手。”
黑衣人眸色一寒,接着便各自捏着宁珏和韩嫣二人的下巴,将一粒药丸子塞到了二人的口中。塞完药丸之后,黑衣人又开始给宁珏和韩嫣二人灌酒。
烈酒入喉,烧得嗓子发疼。
宁珏本以为对方喂给自己的乃是毒药,可过了一会儿,感到身子渐渐发热时,才察觉到了不对。
一个答案在他的心中呼之欲出,他面上有细汗开始溢出,身上的热意缓缓蒸腾,他绷着脸问道:“你给我们喂了什么?”
薛贞拢了拢自己的斗篷,不想让宁珏看到自己的脸,她道:“喂了什么?自然是让你们欲仙欲死的好东西。哈哈哈。”
“想一想,东阳侯府的长房嫡子,明早浑身赤裸的被人发现在地在小倌馆,想必一定会很有趣吧。”
这句话说完之后,她忽然转首,目光落在韩嫣的身上。
她的兜帽很大,将她的脸盖得严严实实,韩嫣虽看不清楚她的面目,但却从她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感受到了如毒蛇一般的阴冷。
韩嫣虽是个未经人事的闺阁少女,但方才被薛贞又是灌药,又是灌酒,渐渐也发现了自己身子的不同。
她心中涌出一种恐慌,但仍然紧绷脸色,不愿在她的面前露出一分怯意。
“本来我今日只想绑走他一人。不过,你既然要闯进来,那也算是你倒霉。既然他去小倌馆那里边,那你就不如和他一样,到最下贱的娼妓馆子里去吧。”
饶是韩嫣心中已然做了准备,但听得薛贞这句话,还是瞬间白了脸,她瞪大眼睛,声音颤抖地道:“你,你说什么?”
这次她没有再回答他们二人的话,反倒是咯咯的笑着,然后让那些黑衣人将宁珏和韩嫣二人扔到了韩嫣方才的那个马车之上。她自己则是上了另外一辆提早准备的马车上面。
宁珏和韩嫣二人被点了穴道,封了嘴,全身被捆得似粽子般的,被黑衣人扔在马车之上。
马车上的空间本就有限,二人又被灌了药,身子便不可避免的有些触碰,韩嫣感到随着药效的挥发,身子越来越软,心中便涌现出一种无限的惶恐。
想到方才那女子说的话,即是坚强如她,眼角也不由的溢出了几行清泪。
宁珏此时也并不好受,他的脊背和额头早已汗湿,极力的忍耐着药和烈酒带来的燥热。
刚才黑衣人将二人扔上马车的时候,二人正好相对,是以宁珏余光微扫的时候,便看到了韩嫣眼角的几滴清泪。
思及此,宁珏心中顿感愧疚,若不是他,韩嫣也不会被卷入今日的这场事情。
宁珏艰难的从喉间溢出几个咕噜的鼻音,听到动静,韩嫣抬头看他,宁珏看着她睁大眼,示意她莫要慌张。
韩嫣本来十分惶恐,但看到宁珏的这个眼神,不知为何心中忽然涌出一种莫名的力量,让她不由得镇定了许多。
*
薛珩和顾修远二人从珍馐阁出来后,便骑着高头大马在永安城的街上晃着。
正在此时,有两个从深巷里拐出来的马车,与他们相向而行。
薛珩正兀自想着事情,忽然闻到一股浓烈的酒味,下意识抬眸落在了与他们相向而行的两辆马车之上。
当先的那辆马车没什么的特别的,可后面那辆马车上标着的家徽……
薛珩骑在马上,定瞧了瞧,忽觉眼熟得紧。
“怎么了?”
顾修远在薛珩不远的地方,他勒紧缰绳走近一些,见他目光落在这辆马车之上,看了几眼后道:“这是韩家的马车。”
薛珩顿悟,韩家,便是那个中书舍人韩源之家。
他记得,宁六娘跟这家的女儿关系似乎不错。
薛贞的马车行在宁珏和韩嫣二人马车的前头,他看见迎面而来的薛珩和顾修远时,几乎是下意识的僵住了身子。
薛贞告诫自己不必惊慌,眼下他们这两辆马车如此不起眼,薛珩又怎可能发现她?这样想,心中便平静了许多。
果然,薛珩只是目光在他们的马车上落了一眼,便要交错走过。
正在此时一阵风拂过掀开了韩嫣那辆马车的帘子,薛珩的目光只是不经意的从韩嫣的另一辆马车掠过,这一看他便发现了不对劲,眸光微凝。
与此同时,宁珏也看到了薛珩。
但他无法动弹,只能从喉咙里发出几个囫囵的声音,意图求救。
只可惜薛珩似乎并没有发现他的动静,只在他的马车上面看了一眼便移开了目光。
见薛珩和顾修远二人走远,薛贞这才不由得松了口气。
等眼前的两辆马车过后,顾修远夹马往前靠近薛珩几分,见他神色不对问道:“方才可有什么不妥?”
薛珩眉眼一沉道:“召集附近的玄衣卫。”
顾修远也是玄衣卫的人,若要暗实力排,仅次于薛珩。
顾修远放出一枚信号之后,问道:“出了何事?”
“刚才韩家的马车上不只是有韩家那位二娘,宁珏全身被绑,也在上面。”
薛珩目力极佳,放出隔着的距离又不愿,他绝对不可能看错。
顾修远一听神色也不由严肃其阿里。
就在薛贞等人进入下一个巷子的时候,忽然从两处的房顶上冲出了一大批人,将他们团团围住。
薛贞看了一眼外面情形,心中立时涌起一种不好的感觉。
她取出木哨,当机立断将之吹响。
刚才被薛贞遣退的那些黑衣人实际上并没有走远,一直在附近不远处保护着他们。
一听薛贞哨响便现了身,双方很快缠斗起来。
薛珩在这附近召集来的玄衣卫虽只有八人,但这八人个个都是精锐。薛贞召集的这批人马,显然不是他们的对手。
很快,薛贞的人便败下阵来。那些刺客本就是薛贞花钱雇来的,见形势不妙就要落荒而逃。
然而在玄衣卫的手下又岂能有漏网之鱼?
几招下来,那些江湖客和薛贞都被玄衣卫的人抓住了。
眼前这些玄衣卫做普通护卫的打扮,薛贞并不知道他们是玄衣卫。她心中不甘至极,暗怪楚王的这批人坏了好事。
同时,她开始担忧起自己的处境来。
薛珩本想亲自审问这些人,目光落在后面的那辆马车之后微微顿住,而后拍了拍顾修远的肩,便将此事交给了他。
自己则是去了后面的马车前面,一把掀开了车帘。
只见宁珏和韩二娘二人面色潮红,满头大汗的躺在里面。
薛珩见二人被点了穴道,无法发声,立时上前为二人解了穴。
宁珏见自己得救,不由得松了口气,“多谢楚王殿下今日出手相助。”
与此同时,顾修远那边也让人将薛贞的兜帽摘了下来,看清她的真面目后不由发出惊讶之声,“宣阳公主!”
薛珩这边几人闻言,皆是齐齐朝那方看去。
那摘了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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