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苏凝霜的病本来已经有了起色,谁知道第二天月儿来探看之时,发现母亲的病又加重了。
月儿免不得又哭了一阵,没日没夜的照顾,足有半个月的时间,苏凝霜的病才算好起来。
病好起来了,身体却远远没有复原。原本珠圆玉润的身子此刻消瘦了不少,脸色也十分苍白,让人看一眼就心痛的无以复加。
苏凝霜原本还打算每日去佛堂诵经,月儿却是死活不允许了,逼着母亲在自己房中调养身体,每天里都过来陪母亲说话,时不时讲几个笑话,逗母亲开心。
接连几天,李天麟在店铺里跑得更勤了,每天早出晚归,饭都是在外面吃的,几天下来人都瘦了一圈,顶着两个黑眼圈,被月儿找机会狠狠嘲笑了几次。
这一日晚上,苏凝霜被女儿强拉到客厅,进门只见桌子上满满一桌子菜,不禁问道:“月儿,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么弄这么多菜?”
月儿笑道:“娘亲您病体康复,难道不该庆祝吗?这几道菜都是我这几天抽空学来的,今天特地请您尝尝,不知道合不合您口味。”
苏凝霜在月儿鼻子上刮了一下,笑道:“女儿给娘亲做的菜哪有不和口味的道理?”
月儿咯咯一笑,搀着母亲坐下,道:“再等一下,我跟师兄说好了,今天早点回来,估计马上就到了。”
苏凝霜心头一跳,若无其事的说道:“天麟这几天辛苦了,在忙什么?”
月儿撅起嘴:“谁知道忙什么?天天不见人影,连庆祝娘亲病体痊愈的庆祝宴也敢迟到,看他回来我不罚他。”
正说着,门口人影一闪,李天麟走进来,一面擦着汗水,一面道:“师娘,月儿,我回来了。”
月儿脸上一喜,随即板起脸嗔道:“怎么又迟到了?叮嘱几次都记不住。”说着拿过毛巾,递给李天麟擦汗。
苏凝霜瞟了李天麟一眼,低下头喝了口茶。
李天麟笑道:“本来下午就查完帐的,多宝阁的候掌柜听说师娘大病初愈,特意从西域弄来一尊羊脂玉观音像作为礼物,我去了一趟城外的福宁寺,请主持方丈开光,所以回来晚了些。”
福宁寺离玉州城甚远,道路难行,一个下午时间哪怕是骑马也要两个时辰才能来回。想到李天麟为了一件礼物如此奔波,哪怕是苏凝霜心中也涌出一丝暖意。
月儿兴奋的叫道:“快拿出来,快拿出来!”
李天麟笑着拿出一个木盒,打开后里面现出一尊白玉观音像,通体洁白无瑕,玉工道法十分老到,观音形象惟妙惟肖,手托玉瓶,眉目祥和,果然不是凡品。
月儿托着观音像看了半晌,忽然咯咯笑道:“娘亲,这观音和您很像呢。”
一旁徐婆婆上前来看了一眼,笑道:“真的呢。这观音的眉眼简直是比着小姐的模样雕出来的。”
苏凝霜抿嘴笑道:“观音大士万千法身,偶尔与一个人的面目相似有什么稀奇?”
李天麟道:“这可不一样。这观音像是西域玉工雕成,竟然与师娘一般无二,说明观音菩萨也眷顾着您呢,一定会保佑您无灾无病,青春永驻,心想事成。”
月儿和附和着说道:“就是就是,这一定是菩萨显灵了。”
苏凝霜接过观音像,只见果然与自己十分相像,心中便明白了几分:定然是天麟暗自派人雕刻而成的,却骗自己说是玉工早就雕好的。不过这份心意却是难得,当下也不戳破,赞叹几句命徐婆婆奉入佛堂。
几人说了几句话,便开始吃饭。
月儿请母亲坐了首座,强按着徐婆婆坐在旁边,然后和李天麟坐在下方,斟满一杯酒,起身敬酒道:“这一杯酒,敬娘亲病体康复。祝您身体康泰,无病无忧。”
苏凝霜笑吟吟喝下酒。李天麟在月儿暗示下也站起身来祝酒道:“徒儿也敬师娘病体康复,祝您青春永驻。”
苏凝霜饮下酒,一旁徐婆婆却也站起身来来:“老婆子也凑个热闹,祝小姐永远喜乐,永无烦恼。”
三人敬过酒,月儿又给徐婆婆敬酒,感谢这几日照顾母亲的恩情,然后几人说说笑笑,边吃边聊,气氛十分融洽。
苏凝霜吃了几口菜,无意间瞟了一眼糖醋鱼,只是隔得远了,不便下筷。李天麟却早已起身,殷勤的夹了一块,放入苏凝霜碗中。
苏凝霜心中一动,不动声色的将鱼放入月儿碗中,道:“月儿,你最爱吃鱼,尝尝这鱼味道如何。”
月儿笑嘻嘻的将鱼夹回苏凝霜碗中:“娘亲,这是师兄特意给您夹的,赶紧吃吧。”
苏凝霜无奈,慢慢吃下这块鱼,放下筷子道:“正巧家里人都在,我有件事要宣布一下。”
三人挺住筷子,静静等着苏凝霜说话。
苏凝霜说道:“月儿,天麟,你们两个两小无猜,在一起这么多年感情深厚,夫君故去时已将月儿许给了天麟,我看过几日就让你们成亲,你们觉得如何?”
月儿霎时脸上羞得通红,低着头扭捏的笑声道:“娘亲,怎么突然说这件事情?人家,人家还不想嫁人呢。”
苏凝霜笑道:“你呀,口是心非。恐怕早就盼着这一天了吧。”
月儿低着头不说话,手指揉弄着衣角,羞涩不已。
李天麟心中立刻知道了苏凝霜的意思,当下起身离座,跪倒道:“师娘赐婚,徒儿自然愿意。只是师父尸骨未寒,徒儿正在孝中,实在不敢谈婚嫁之事。”
眼看苏凝霜还要说什么,李天麟抢声道:“师父离世时虽然说不必苛于礼法守孝三年,但身为徒儿和女儿,岂能做出如此不孝的事情?成亲之事还需以后再议,请师娘成全。”
苏凝霜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怎么说。她的本意是让李天麟与月儿尽快成亲,好断了李天麟对自己的绮念,可是李天麟却咬住一个“孝”字,坚决不肯成亲,自己终究不能强迫。
眼看母亲和师兄态度有点僵,月儿急忙笑嘻嘻的道:“娘亲,师兄说的对,爹爹才去不久,女儿怎么能成亲呢?而且女儿年纪还小,还想在娘亲身边多留几年呢,才不愿意早早嫁人呢!”
苏凝霜强笑了一下,道:“既然你们都不着急,娘亲也不勉强你们了。”
此事作罢,几人继续吃饭。
苏凝霜心中忧闷,酒力不支,又喝了几杯,头有些晕。一旁徐婆婆看着,急忙搀着苏凝霜回房休息。
苏凝霜回了房,被徐婆婆伺候着去了外衣,躺在床上,头脑晕乎乎的如在梦中。恍惚中似乎见到夫君的身影坐在床边,伸手握着自己的手,默默的看着自己。
苏凝霜轻声说了一声:“夫君?”
韩剑尘的身影呆了一下,然后俯下身子,在自己唇上吻下去。
苏凝霜忽然抱住韩剑尘的头,贪婪的允吸着夫君的嘴唇,眼泪流淌下来,喃喃的说道:“夫君,霜儿好想你,好想被你疼爱”
夫君似乎怔了一下,轻轻吻去苏凝霜脸上泪水,抚摸着柔软的背脊:“好好睡吧,我一直陪着你。”
苏凝霜轻轻抽泣着,躺在夫君怀中,慢慢进入梦乡。
不知过了多久,苏凝霜猛然惊醒,叫了一声:“夫君?”
床边却空无一人。
“果然是梦啊。”苏凝霜低声自语着。哪怕梦中感觉是何等真实,甚至唇边仍然留着夫君嘴唇的味道。
终究还是梦啊。苏凝霜想着,一行眼泪慢慢流下来。
接下来几日,日子过得甚是平和。苏凝霜每日在佛堂诵经,月儿读书习字,而李天麟在外奔走,无论多忙都会在晚上赶回来吃饭。而无论多晚,苏凝霜和月儿都会等着李天麟回来一起吃饭,虽然没有成亲,却早已和一家人没有什么两样。
偶尔,李天麟会带回一些小礼物:绸缎,胭脂,各种首饰,必然是师娘一份月儿一份,惹得月儿时常取笑他都快变成女人了,挑东西的眼光比女人都好。
苏凝霜笑着接受李天麟的礼物,有时看着李天麟炽热的眼光,总是把目光移到别处。少年人心性,就算是一时痴迷于自己,终究不会长久,而且月儿是他未来的娘子,两人如此亲密相爱,早晚他会幡然悔悟。
苏凝霜这样想着。
大半个月后的夜晚,月亮挂在天上,银色的光芒照亮大地。
佛堂中,苏凝霜坐在蒲团上低声诵经,眉眼低垂,安静柔和,手中轻轻捻动一串佛珠,银色月光笼罩在身上,每一根头发都闪耀着光泽,圣洁无比,与对面桌上的白玉观音像遥相对应,仿佛菩萨真身降临凡尘。
天色晚了,苏凝霜念完最后一遍经文,站起身来,回过头,只见一个身影站在后面,痴痴的看着自己。
苏凝霜心脏忍不住地微微跳动,不觉手心渗出一层细汗,柔声道:“天麟,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去睡?”
李天麟沉默了片刻,忽然走到苏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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