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盆水下去, 宋韧一个激灵大叫出声,所谓冰冰凉透心凉也不过如此, 这八月的天已经凉了,夜里更是凉风袭袭,宋韧张开眼就要骂人, 却对上了一双冰冷又熟悉的眼。
这是他家小妖怪呢。
宋韧这话到嘴边就咽下了, 就是起初他没把这个小妖怪当成是他的小女儿,但日积月累下来,他把她当最亲的女儿, 也把她当是能与他说心里话的朋友。
“作,作甚啊?”宋韧结巴着出了声, 见大郎和三郎还扶着他,他脱开了他们的手, 狠狠瞪了他们一眼。
这干什么呢?帮着妹妹教训他?这是要反啊!
“清醒了?”宋小五没把她这小爹当圣人,知道理解他憋屈多年突然扬眉吐气了的痛快,这巨大的惊喜之下,有个几日被冲昏了头脑也是人之常情, 能憋得住的都是像她这种经历过一次的, 宋爹人生当中头一次陡逢大喜,想上天也正常,但, “你看看, 这是你喜得找不着北的时候吗?”
宋小五站在凳子上与他齐视, 她母亲的累倒让她恨得狠狠抽了下这小爹的头, 小脸更冷森了,“你娘子累病了你还在外头吃酒?改明儿你儿子们在殿上得罪了谁拖出去宰了,我是不是得去酒楼找你去收他们的头啊!”
宋韧被她抽得缩了缩头。
树上的小德王看得也缩了缩头。
“树大招风,这道理你能不明白?你家杵着的这四根大树,根根身上长结带虫的,没一根健全扛雷的,你身为一家之主还美得找不着北?”宋小五冷酷地看着她爹,嘴里凶残的话一句接一句:“我看你也别美了,明儿去挖个坑,等着一家人躺进去罢!”
别说宋爹听着哑口无言,就是那几根身上长结带虫不扛雷的萝卜条们也是哑口无言。
他们之前已经被骂过一顿了,没想妹妹骂爹的时候,又把他们捎带上了。
“我,我……”宋韧狼狈地一抹脸,总算找回了神,“你们娘病了?我先去看看。”
“去你个鬼。”宋小五又抽了他脑袋一记,凶狠地望着他,“想去告状啊你?”
宋爹快要哭了,“不是啊,小娘子,小闺女,爹是要去……”
说着,他看了看身上湿透了的衣裳,他又狠狠地抹了一把脸,甩了甩不清醒的头,这一次他总算清醒了点,“爹换身衣裳去,你们屋里头去等会爹,爹去看过了就过来,等会你要打要骂要杀,爹随便你,成不?”
“哼。”这还差不多,宋小五冷哼了一记,这才扶着低头哈腰的小四郎的头从凳子上跳了下来。
一家人在前堂的堂坪前散了,树上小德王屏着气等他们家提走了廊下的灯进了屋,他嘶嘶地抽着气,悄咪咪地下了树,等回到新宅子里,他低看了看手中的酒瓶子,“哦哦”惊叫了两声,跳着脚去把酒瓶子扔到了水井里毁尸灭迹。
当夜他回了德王府,闹醒了睡着的杨标,跟他的老奴婢真情实意地道:“杨标,我觉得小辫子对我有点好。”
对他不算差了。
被叫醒的杨标有点懵,冷眼看着他。
“真的,”怕他不信,小德王用力点了下头,“真的很好了,我不怪她对我凶了,我过几天就去找她带我。”
杨标是没看到小辫子打她亲爹的样子,看到了,就不会怪小辫子对他不好了。
小辫子凶狠看着她爹像是要把他吃了,还狠狠抽他的样子,他在树上光看着都觉得害怕。
小辫子可厉害了!
“又怎么了?”杨标掀被子让这没事就到处乱跑的小主公进被窝来,“这几天圣上正跟那帮人吵着呢,他们找了人盯着你,你别乱跑,那家就别去了,奴婢不是告诉您了,要是被发现了,您这是替他们家惹祸上身呢。”
“我找了小雪,大雪扮我。”
小雪大雪是德王二十四个铁卫骑当中最小的两个人,德王的二十四铁卫骑皆是先帝赐名,铁卫们皆按二十四节气排名,这也是先帝为了让小德王多知道东西取的,为的就是让小德王能从他的铁卫们的名字上知道这个天下的节气气侯,季节的转换,雨雪的时间。
小雪大雪与他身形相似,往常也扮过,杨标还算放心,但还是提醒了他一句:“小心驶得万年船,奴婢近日忙着替圣上查秀才的底,顾不上您这头,您要小心些,切莫大意了。”
“知道了。”比起以前对杨标,德王现在听话多了。
“您睡罢,奴婢在呢。”
见老奴婢还是不信,德王跟他强调:“你早晚有一天会知道小辫子对我有多好的。”
杨标闭眼含糊地笑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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