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拜谢王爷了,此番心意铭记在心,绝不忘记。”
听到对面这个貌不惊人的年轻人如此胸有成竹的话语,再看看人处变不惊的气度,侯文在王府里面也是见过世面,知道什么是天高地厚的主儿,不由得不感叹一句,此人非是池中之物,难怪王爷就是冒着天大的风险也要保全他的性命,果然是有可取之处,也许整个山东官场恐怕都在他的夹袋算计之中吧,此一刻的侯文心里面没来由的对眼前这位青年人的话语充满信心,连声不迭的应承了下来,回去一定转告鲁王千岁知晓管事大人这番报效的意思。
接着,龙天羽吩咐铁卫拿来两个金元宝往侯文的怀里一塞,笑着说道:“来,侯书吏,你我二人一见如故,相谈甚欢,这是山东官场刚刚给我送的银钱,正所谓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你也帮着花差花差,沾点富贵。只是么,我这里太过危险,今天晚上恐怕还会有些动静,就不多留尊驾了,等事情完结之后,小弟摆上一桌酒宴,一定要请侯书吏赏光才好。”
就刚才龙天羽说的这番话,不说送金子的事情,且说事情完结之后摆酒一事,他侯文到时候能不来么,明显的,傻子都要来。如果说事情完结之后,龙天羽还有兴致摆酒宴客的话,自然是他站了上风,赢得了最终的胜利,这个时候侯文来和胜利者谈笑风生一番,勾连上关系,从中获得自己的好处,是多么自在的事情,怎么会说拒绝的话呢,再加上哪金子的作用,肯定是好上加好,连连好的事情,侯文定是要说一通讨喜的话,什么马到功成之类的言辞,然后返身扬长而去。在侯文走了之后,龙天羽感叹了一会儿,刚才鲁王来使说起李洛,倒是叫他想起依然呆在京师的佳人,不知道在水一方的她,好还是不好。不过随即他摇了摇头,将这些儿女私情抛掷到脑后,对于他来说,现在可不是谈这些的时候,晚上还有一场大茶饭等着呢。要知道在今天,济南府的夜晚注定是一个漫长的夜晚,牵动着千万人的心。
十月二十四日的这一天在很多人的眼里似乎来得特别的漫长。总算天色到了黄昏时分,太阳下降到了天际的边缘,碧蓝的天空之上,晚霞分外妖娆,而在这个美好的天气衬托之下,如果是平日里的济南城内,此刻一定是熙熙攘攘,人头涌动,大家伙儿寻亲访友,好不自在。可眼下的济南城内的,街面之上早已经是空荡荡的一片,没有一个人在街上行走,除了偶尔有一两只野狗游荡,还能带起一点活的气息之外,到处都弥漫着一股萧瑟肃杀之意,要是有诗人看到眼前这副场景,进而描绘一幅末世的情景,说不定又是一部传世的佳作。济南府的百姓们谁也不是傻子,在近乎本能的直觉驱使之下,各种谣言满天飞的状态下,大家都不用费什么气力,就能猜度到今天晚上必定不是一个不平静的夜晚。可对于这些平凡的百姓们来说他们又能做些什么呢?除了满心之中的惶恐和不安,以及向漫天的神佛祈祷着自己和家人的平安,希望动乱不要延续到自己的身上,他们什么都做不了。百姓们都非常清楚,这年头官兵如贼,贼似官兵,要真的是在晚上乱了起来,那些官兵们可各个都是如狼似虎,疯狂了起来,一定比积年的老贼还要凶悍,残暴;如果再加上平日里那些泼皮无赖们趁火打劫,恐怕济南城内将没有一处宅院能得到安宁的。
在这种高压的不安分气氛之下,济南的官府中人不是不想管,而是没办法管。大老爷们现在全副的心思和注意力,都放到了那伙东厂番子的身上,民众么,死伤多少和他们又有什么关系呢?到底是自己的前程重要,还是百姓重要,两厢一比较,其结果可想而知,而下面的差目吏员们则是各有各的势力范围和圈子,三三两两的联合起来形成了护卫自己家的武力,可以说现在的济南府已经陷入了一种古怪的无政府状态之中,无序的疯狂似乎在慢慢形成,整个济南城如同进入了一种狂乱的前奏曲,让人心慌意乱。
当然有人不管,自然有人就想管,有人不在意,自然有人在意,世间的事情就是如此的古怪蹊跷。就在百姓们在家无法心安的时候,济南的各条街道上都出现了穿着红袍的罗教党徒的身影,口里面轻轻念着罗教的经书,轻拍各处的门板,同他的信众们分发小红旗,要他们插道门楣之上,并开言称道,叫信众们放心,官府不管百姓们的安全,罗教来管,今天晚上每条街道之处都有罗教的护法神兵和护教神将们把守安全,如果有人侵扰乡里,想要趁火打劫,不管是官兵、还是匪贼、又或是哪浪荡无赖,罗教是第一个不答应的,一定会尽全力保护大家的安全,完全做出了一副万家生佛的摸样和态度。只是呢,这种管理,罗教由于人力有限,逼于无奈,首要保护的自然只有罗教的信众,至于信众之外的百姓么,哪就对不起了,谁叫你不信罗祖呢?因此,请你自求多福吧。就这样,没有安全保证之下的百姓们,在突然有人伸出了这么一根救命稻草,他们都会做出什么选择,自然是不言而喻的。罗教的这次突击传教行动,可以说效果是明显的,整个济南城内,不信罗教的贫民百姓,十有**都转信了罗教,缴纳了哪看上去微不足道的几个大钱奉献钱,而哪些原本就忠实的信徒,则更加的虔诚了起来。至于剩下的那些不信罗教的,不是官宦人家,就是富户士绅,在他们看来,维护自己安全的自然还是要靠手中牢牢掌握的刀把子,而不是什么罗教之类的狗屁东西。
陈煜坐在一处宅院的正堂处,面上带着几分得色,正同济南城里面罗教分教主厉信说话。说起来,厉信和陈煜一样,都是属于罗教之中的少壮派,都是罗祖一手培养出来孤儿,所以两人之间的交情非浅。厉信他对陈煜这次想出来的计谋是相当的满意,所以谈性相当的高,咧着大嘴,面上泛着红光,哈哈一阵狂乐,嘴里面夸赞之词不断:“好好,兄弟这手段硬是要得,趁着官府和那伙子东厂的番子斗的热火朝天,咱们不声不响的从中就落得了天大的好处,这可真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啊~!要是处处都是如此的话,咱们罗教何愁大业不成。”
“嘿嘿,这不是我的计策好,实在是官府太无能。满城百姓们的心,既然他们不要,自然是我们来收。我看哪,这场纷争还要延续一会儿,咱们必须是要抓住时机,争取多发展些信众在手上,这年头有了人,就有了一切,没有人,你就是神仙也不灵,像我们罗教这种性质的组织自然对于人的要求是多多益善,掌握了人心,才是我们对抗官府最大的依仗所在,咱们平日一定要注意名声,保持良好的形象,这才行。”陈煜眯缝着眼睛,从嘴里面一字一句的蹦着言辞,不过他倒是确实没说错,罗教离开了民众他还能有什么呢?官府不看重、士绅豪强们不信任、甚至连商户人家都对他们没好感,所以他们的立身基础只有在那些衣食无着的贫民百姓身上,只有这些人才能成为他们起来造反的根源所在,和野心的牺牲品。
此时的厉信,说到这里也兴奋了起来,延着陈煜的话语,他的思维仿佛更加的开阔,仔细的想了想,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说道:“恩,这样光给实惠不行,咱们也要学学官老爷们,给个蜜枣,给个巴掌,要让哪些信众心里面清楚谁是为他们保驾护航的力量。等今天晚上乱了起来,我们就怂恿一批无赖子,专门去打劫哪些没有加入到咱们罗教之中的民众,再弄上几个大户人家作为示例典范,让城里面的哪些力量们看看,不信服咱们可是没有什么好下场,最后呢,咱们再来个代天执法,杀一批无赖子,算是为民除害,你看如何?”
这个时候的陈煜,倒是从刚刚的得意之中冷静了下来,他摇了摇头,否定了厉信的说法,开声道:“你前面无赖子去打劫贫民的举动我是赞成的,但是后面对大户人家这一招,恐怕不行,济南不必其他地方,官员之间盘根错节,大户之间平日里也多有来往,要是别的地方如此弄倒也无所谓,但是在济南,假设要是有几户大户人家被人洗劫,那么大老爷们的心思就会被触动起来,会有一种兔死狐悲的情绪参杂在里面,更别说背后可能就牵连着这些官员自己,你说说看,要是有人站出来指责我们罗教几句的话,那么咱们会有什么后果?估摸着到时候恐怕是要偷鸡不成蚀把米的。所以啊,要我说大户人家不能动,但是贫民是可以杀几户来做做样子没有什么问题,如果有几户,甚至几十户普通民众被无赖子哄抢,甚至杀死,这对于大老爷们来说并算不得什么大事,稍微遮掩也就过去了。咱们不能冲昏了头脑,必须清楚,官府之所以在今天放任我们这么公开的传教,也就是因为他们知道可能会出现民乱,如果有我们罗教能够维持住地方秩序的话,对于官老爷们来说可不是一件坏事情,既不要他们操心,又能控制全城的动作,哪些精明的大老爷们又何乐而不为呢。”
听完陈煜的话,厉信有些不满了,贫民能有什么油水,只有大户人家才能有相当油水,恐怕抢一百户的贫民,可能还值不得抢一处大户来钱快。他撇了撇嘴,有些不爽的瞟了陈煜一眼,嘴里面发着牢骚,说道:“唉,老弟啊,你是不知道,老哥我身上的任务重啊,罗祖哪里为了备荒备战,可是给每一个地方都下达分配了财物的任务,济南作为山东的首府,人口基数不少,上面派下来的任务相当的重。可老弟你应该清楚,之前由于官府在济南相对集中,咱们在济南教派的力量就不能太过强大,必须低调,所以一直不敢加大传教力度,收上来的奉献自然有限的紧,眼下哥哥我这个分教主看上去光鲜,其实背地里可是穷的都要卖裤子了,要是没有今儿个这一遭的话,估摸着今年的任务咱是完不成了,那时节,恐怕我屁股底下这个分教主的位置也就坐不稳了。再说了,城里面的大户多是听信哪什么狗屁憨清大师的话语,认为我们是邪教,对罗教是相当的仇视,不拿出点厉害给他们看看,一味的退让,恐怕只能让他们得寸进尺。因此,要我说,就选几家关系背景不是太深的大户动手,如此既能敛些钱财,又能让他们知道知道咱们罗教的威风和厉害。”其实从心里面说,什么罗教奉献不过是厉信的托词罢了,其实说透了就是厉信想从中间捞取自己的油水。说真的,像陈煜这种对造反富有野心和激情的教众太少了,像厉信这种罗教党徒,也许开始的时候是纯洁的,但是到了济南这种花花世界里面,他们这些原本的穷棒子们,反而很快的就堕落了,失去了自己的本心,成为了金钱的奴隶,因为他们知道没有钱,在这个花花世界里面什么都是虚的,至于造反大业,那种东西对于厉信这种罗教党徒来说不过是顺带而为,是为了自己的利益服务的工具罢了。
听到此处,陈煜叹了口气,他也知道对方的底细,可有什么办法呢,现在像厉信这种现象在罗教之中也不少数,厉信还算好的,做事相当不错,也多少想着罗教的大业,有的地方的分教主,连事情都不做,对他们来说罗教这两个字只是为自己私利服务的借口罢了,罗祖也不是不知道下面的情况,可却拿那些人没有办法,要是将这些人都抓了起来,还有谁为罗教办事,恐怕罗教自己不需要外力就已经散架了。所以陈煜逼不得已的点了点头,表示对厉信的意见赞成,但是他想了想,又强调着说道:“厉兄弟说的在理,是小弟考虑不周,不过么,既然要做,就要做的干干净净,记得别动女人,抢完了钱,将所有的活口都杀掉,再放把火,烧的干干净净,可不能留下手尾让人拿个正着,到时候传扬出去,可就被动了。”
见陈煜不再反对拿大户开刀,厉信算是喜笑颜开,立刻连声不迭的说道:“这点兄弟尽管放心,不是我自吹,干这种事情,下面的小的们早就已经轻车熟路了,绝对不会出什么纰漏的。如果出了纰漏,兄弟你尽管拿我开刀顶缸,将我填补出去,帮罗教挽回名声,那时节我厉信要是皱皱眉毛就不是站着撒尿的主儿。”厉信之所以对陈煜的意见如此看重,一则陈煜是上面派到济南来的特使,多少要让他同意了才好做事,二则陈煜一向是罗祖收养的孤儿里面最有威望的一个,被视作下届罗祖的接班人,所以能得到他的认同自然是件好事情。那边,陈煜见厉信如此说话知道这都是废话,真要出了事,你恐怕第一个就跳起来了,还拿你出去顶缸,不是扯淡么,当然厉信这么说,陈煜也就只能这么听,面上带着微笑连连说着好兄弟,似乎两人之间真的亲密无间,绝对没有半点隔阂似的。
说完罗教,咱们回过头来看看今天晚上山东兵丁的行动。说起来,鹿昆年将自己的亲兵八百人全都带来了,原本还想再将守城兵丁调一队过来的,后来想想杀鸡蔫用牛刀也就算了,毕竟他对自己的亲兵有信心。一则,他的这些亲兵可都是山东各地精选上来的好汉子,还有不少绿林巨盗隐身其中,个顶个的都是有些武艺在身的,要说起来有什么缺陷,估计就是因为山东太平了太久,这些兵丁中的很大一部分都还没怎么见过血;二则,在鹿昆年看来,自己的兵力是对方的四倍,如果再加上锦衣卫的部队的话,最少是在对方的六到七倍左右,如果这都不能将对方打败的话,只能说明自己的兵太无能了,自己还不如早早的挂靴回家种田去;更何况鹿昆年为了保险起见,还特意从军械库里面弄了不少的攻城器械,做了不少的事前准备,正是有了这些充足的人员、装备、事前的作战计划的完善,给了鹿昆年充足的信心。他想着一鼓作气给那帮东厂番子来次刻骨铭心的教训,让他们服服帖帖的晓得山东人的厉害。从鹿昆年的观点看来,前面哪些文官们所说的什么别将事情弄大,说透了,就是一点,只要别伤了哪东厂颗管事的性命就行,至于其他的东厂番子,死几个,又或是全部死了,在他看来没有多大的关系,毕竟不死些人,杀些番子,又怎么能显示出自己的力量,到时候尽玩虚的,哪些番子们还以为自己不敢真的动手呢,倒是让人小瞧了。所以鹿昆年正是有了这种想法,要让那帮东厂番子吃个大亏,他才连虎蹲炮都弄过来了,就是想要来个一炮定乾坤。
眼见着天色已经完全黑暗下来的,鹿昆年却没有下达行动命令,而是满心急躁的在原地打转,按照道理来说,约定好的动手时间已经到了,可眼下让人恼怒的却不是作为敌人的哪些东厂番子们,而是富达求哪个王八蛋,他居然到现在还没有到,鹿昆年已经派人三催四请,要他迅速过来,可哪小子嘴上总是说好好好的应付着,可就是不动窝,简直就是一块滚刀肉,哪里还有半点朝廷三品大员的摸样。这让鹿昆年非常的郁闷,要知道缺了富达求,到时候背黑锅的人就少了一个,难道今天晚上真的要自己将所有的事情全部抗下来么?正在他气的不行,准备亲自出马想要去锦衣卫卫所,直接找富达求算账,逼他无论如何都要过来的节骨眼上,就听到边上的亲兵千总指了指远处一个方向,嘴里面喊了句:“大人,似乎是来了,您瞧,那边不是跑过来了一行火点么,看上去有个几百人的摸样。” </p></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