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无功,解除兵权,贬为亦集乃路达鲁花赤。”
“圣上有旨,脱脱劳师无功,解除兵权,贬为亦集乃路达鲁花赤。”其麾下的蒙古亲兵扯开嗓子,大声重复,将圣旨上最基本的内容,一遍遍送入山上山下所有人的耳朵。
众将士正因为误杀了自己人而忐忑不安,听到这个圣旨,抗争之心立刻降低了大半儿,太不花把握住机会,继续让自己的亲兵大声呼喊,“圣上有旨,各路大军,由河南行省平章政事太不花暂摄,各级将佐立刻整顿各自麾下兵马,无太不花大人的将令,不得上山。”
“圣上有旨,各路大军,由河南行省平章政事太不花暂摄,各级将佐立刻整顿各自麾下兵马,无太不花大人的将令,不得上山。”冰冷的回音,在群山之间,反复激荡。
平章政事乃从一品官职,级别仅次于脱脱这个丞相,而最近几个月在军中,脱脱又对太不花信任有加,让其名副其实地执掌了仅次于自己之下的权柄,因此山坡山谷中的蒙元将士们听了,愈发沒有心思抵抗,纷纷收起兵器,聚集到各自的直接上司身侧,等待着山上的争执出现最后结果。
“将被冤枉的禁卫军弟兄,全都放上來,各路将士,到自家千户身边整队,等候命令,各千户整队之后,将部属交给副千户掌控,自行上來拜见传旨钦差,太尉月阔察儿大人,传阅圣旨。”太不花见状,行事愈发有调理,几道命令接连发出,迅速就掌控了局面。
从始至终,脱脱本人,都沒做任何干涉,各级将领们只能听到太不花一个人的声音,即便心中存在疑虑,也只能低头奉命,很快,月阔察儿麾下那些刚刚被俘的禁卫军,就都获得了自由,一个个从地上或者周围的看押人员手里取了兵器,满骂咧咧地汇集到山顶周围,与太不花的亲信们一道,将蛤蝲、沙喇班、龚伯遂、李汉卿等一干脱脱的心腹,全都监视了起來。
脱脱的亲兵家将们虽然有心护住,奈何寡不敌众,只能抽出兵器,在家主身边围了一个小小的圈子,不准太不花和月阔察儿的人靠得太近,然而,随着局势的倾斜,月阔察儿的胆子越越來越大,主动上前数步,推开挡在自己面前的钢刀,冲着脱脱厉声喝问,“脱脱,你布置伏兵截杀老夫在先,又纵容手下抗旨于后,你,难道真的要造反么。”
“罪臣不敢。”脱脱依旧沒有任何怒色,再度朝月阔察尔手中的圣旨施了个礼,然后大声宣布,“罪臣领旨,谢陛下隆恩,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你等呢,是否还要胁迫上官抗旨,。”月阔察儿得理不饶人,将刀子一般目光转向李汉卿等人,冷笑着质问。
“你”龚伯遂、李汉卿和沙喇班等人气得两眼冒火,却无力回天。
“太尉,不要难为他们。”脱脱轻轻横跨了一步,如一堵高墙般,挡住了月阔察儿的无边官威,“他们都是为了老夫,才在情急之下,说了几句过分的话,老夫既然已经奉旨,还请太尉别再跟他们计较。”
“他们刚才声言要抗旨。”月阔察儿撇着嘴巴,继续狐假虎威。
“老夫说,不要难为他们。”脱脱的声音猛然增大,身体仿佛瞬间长高了数倍,月阔察儿身上的王八之气立刻被撞了个粉碎,接连后退了几步,才勉强重新站稳了身形。
看到他那幅怂包模样,脱脱轻轻摇头,随即,将目光转向自己的亲兵和家将,“尔等,也把刀都给老夫收起來,老夫对陛下忠心耿耿,尔等,莫要毁了老夫的声名。”
“丞相。”众家将和亲兵放声大哭着,手中的兵器接二连三掉落于地。
“哭什么哭,老夫不是还沒死么,是男人,就都给老夫把眼泪擦了。”脱脱眉头一皱,大声喝令。
周围的嚎哭声嘎然而止,众家将和亲兵红着眼睛,看着月阔察儿和太不花等,就像被逼到绝路的群狼。
“胡闹。”脱脱叹了口气,爱怜地摇头,随即,又将目光转向了全身戒备的太不花,“平章大人,老夫欲保手下人无罪,你意下如何。”
“末将,末将”太不花心脏猛地打了个哆嗦,硬着头皮拱手,“本官,本官当然沒有异议,丞相受了委屈,他们心中有点怨气,也是人之常情,大人放心,本官发誓对今晚的事情绝不追究,过后,过后对大伙也都做到一视同仁。”
“你”月阔察儿被太不花的软骨头举动气得咬牙切齿,然而看到周围将领们眼里压抑着的怒火,又果断地放低了身价,“也罢,既然你想一力承担,老夫就给了你这个面子,脱脱帖木儿,老夫此番,乃是为了国事而來,私下之间,却依旧对你佩服得紧。”
“谢两位大人宽宏,罪臣也对太尉大人,佩服得五体投地。”脱脱轻轻拱了拱手,向月阔察儿表示谢意。
再度迅速侧过头,他又冲着太不花微微一笑,“你也不错,老夫,老夫往日未曾看差了你,但愿你这份心机,日后都用在叛匪身上,切莫手足相残,平白便宜了那朱屠户。”
如果看不出谁是阴谋的发起者,就看最大的受益人是谁,很显然,今天这场争斗中,太不花收获最大,非但成功上位,从自己手里夺取了兵权,并且还同时得到了月阔察儿和皇帝陛下的赏识,今后的前途不可限量。
只可惜,那数千禁卫军将士,到死,都不知道自己死在谁人之手。
“不敢,不敢。”太不花立刻连连摆手,尴尬得仿佛被人剥光了衣服,直接丢到了闹市中一般。
“不敢就好,你我,毕竟还都是蒙古人。”脱脱又深深看了他一眼,笑着说道。
说罢,径自走到自家战马前,从亲兵手里取过帅印、令箭等物,逐一在火光下照清楚了,当着月阔察儿的面儿,挨个交接给太不花,然后,又朝着围的众文武团团做了一个揖,倒背着双手,缓缓下山。
“丞相慢走。”岭北蒙古军万户蛤蝲猛地一把推开身边的监控者,举刀横在了自家脖颈之上,“待蛤蝲活着无力侍奉左右,死后鬼魂,却可为丞相开路提灯。”
“拦住他。”脱脱的脸上,终于出现了几丝波澜,回过头,冲着自家的亲兵大声断喝,哪里还來得及,只见岭北蒙古军万户蛤蝲迅速将刀刃一抹,“噗。”红光飞溅,当场气绝身亡。
“蛤蝲,,。”探马赤军万户沙喇班抱住蛤蝲的尸体,放声大哭,就在昨夜,二人还一道谋划着,当粉碎了朱屠户和雪雪的阴险图谋之后,如何一道保卫着脱脱去对付朝中的奸佞,谁料,只过了一个白天,奸佞们就大获全胜,而蛤蝲却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蛤蝲,好兄弟,是老夫不好,是老夫耽误你。”脱脱也沒想到蛤蝲做得如此果决,转过头,分开周围被惊呆的人群,双手从沙喇班怀里抢过尸体,老泪纵横,“老夫带你一起走,咱们兄弟,生不相离,死不相弃。”
半年多來,他一面要跟朱重九等人作战,一边又要提防着朝廷里射过來的明枪暗箭,身体和精神都疲惫到了极点,此刻将蛤蝲的尸骸抱在怀中,竟像个未发育完全的侏儒,抱着头公牛一般,对比鲜明,然而,周围的各族将士,无论是他以前的部属,还是太不花和月阔察儿两人的心腹,却谁也笑不出來,不由自主地就让开一条通道,目送他一步一个踉跄缓缓往山坡下走。
“丞相,李某给你生死相随。”趁着周围的人被蛤蝲的激烈举动震慑住,李汉卿也推开监控自己的兵卒,大步追上脱脱。
“丞相,龚某帮你抬者蛤蝲将军。”参军龚伯遂将佩刀解下,朝对面士卒怀里一丢,也大步追上去,从脱脱怀里接过蛤蝲的一条大腿。
“丞相”
“丞相”陆续有几名文武出列,追上脱脱,与他一道抬起蛤蝲的尸体,百余名丞相府家丁,也从山坡上冲过來,脱脱重新保护起來,缓缓脱离太不花的掌控。
一行人就在数万大军的注视下,缓缓而行,从头到脚,沒有半分畏惧,而每当他们从一支队伍面前走过,就有无数颗头颅低垂下去,无数双手捂住嘴巴,哽咽出声。
“为什么不拦下他。”直到他们的身影被夜色吞沒,太尉月阔察儿才终于重新振作了起來,咬牙切齿地质问。
“不要将孤狼逼得太急。”太不花用一句草原上的谚语,低声回应。
“也罢。”月阔察儿朝地上吐了口吐沫,悻然点头,能将脱脱成功驱逐,他已经能向大元皇帝妥欢帖木儿以及其他同党交差,剩下的事情,可以慢慢來,沒有必要引起对手的临终反扑。
“两位大人,还有什么事情是末将可以效劳的,尽管吩咐。”李大眼堆着满脸的笑意凑上前,低声暗示,如果背后插上一根尾巴,与竖起前腿走路的野狗,已经沒任何两样。
今天的事情,主要由太不花以及另外几个蒙古将领操控,但是他也劳苦功高,至少,麾下那数百弓箭手,在关键时刻发挥了重要作用,令脱脱的一些支持者,根本无法靠近山顶。
“滚。”谁料太不花和月阔察儿两个,却不约而同地斥骂,根本沒给他半点儿好眼色看。
李汉卿、龚伯遂等真正有本事的汉人,都跟着脱脱走了,而李大眼这个既沒本事,又沒骨头的家伙,却留了下來,两相比较,让人心里头沒有办法不堵得慌。
“那,那末将就下去巡视了,两位大人慢慢商量,慢慢商量。”李大眼马屁拍到马腿上,却丝毫不觉得羞耻,抬手向太不花和月阔察儿做了个长揖,然后倒退着走下了山坡。
当将头转向黑暗处,他却是满脸狰狞,吐着猩红色的舌头小声嘀咕,“德行,你们吃肉,居然连口汤都不给老子喝,两个忘恩负义的东西,你们等着,早晚有一天,老子要让你们跪下舔老子的靴子底儿。”
骂过之后,他又被自己想象中的情景,鼓舞得热血澎湃,倒背起手,施施然走向自己麾下的弓箭手,这年头,有啥都不如手里握着一支兵马强,只有脱脱那种傻子,才会主动往绝路上走,若是他昨晚听了大伙的话,果断起兵清君侧,哪可能落到今天这种下场,。
想到这儿,他又迅速低下头,从群山的阴影下追寻脱脱等人的背影,却只见一座一座丘陵之间,树木摇曳,鬼影婆娑,哪里还能找得到人,倒是不少蒙古军、探马赤军和汉军兵卒,趁着月阔察儿和太不花两人忙着召集高级将领问话,而底层军官个个六神无主的当口,悄悄地溜进了树林,转眼就不见踪影。
“吓,老子觉着么,这件事不会这么痛快就完了么,,不用老子,你们早晚有后悔那天。”李大眼回头扫了扫志得意满的太不花和月阔察儿,心中好生快意。
注1:长生天气力里,大福荫护助里,大元皇帝有圣旨下,这三句,是元代圣旨的基本格式之一,整体上,元朝的圣旨都比较随意,但根据重要性不同,也分为圣旨,诏书、册文、宣敕四类,其中以圣旨级别最高,通常为皇帝亲自书写,或者亲自口述,由近臣记录誊抄,而诏书等,则为臣子起草,最后交皇帝过目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