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思量周全,看来昆仑派在这里建大学堂,的确有广招学子之意。昆仑派今后不仅是座武林豪门,更要文武双修,百艺齐放。
上了山坡,昆仑派的山门跃然眼前。吴征当了掌门,昆仑派也改了新制,就不能依从前昆仑山上的屋舍依样画葫芦。
如今屋舍连排成片,错落有致,都是吴征重做的规划。吴征也是第一次来,见到熟悉的山门心潮起伏,不由可惜林锦儿未能一道同行。
“昆仑世代忠义,能在烟波岛上重焕山门,大盛何幸!”张圣杰亲自从行囊中取出笔墨纸砚,在石桌上摆好,又取来清水亲自磨墨道:“吴兄,山门还没有楹联,请吴兄题之。”
“世代忠义,遭逢大难,昆仑之魂岂可就此而改?岂能就此而忘?”吴征接过沾了浓墨的大笔,双手捧给朱泊道:“请朱师祖手书。”“哈哈,哈哈,好,好。”朱泊大笑,他的一手狂草已能登堂入室。
当下更是取下腰间的酒葫芦,咕嘟咕嘟将两葫芦美酒全数灌进口中,闭目养神,微醺之间酝酿着草书笔意。
“贼徒为害世间,昆仑与其誓不两立。我师奚半楼一生侠义,贼党欲污昆仑,我师与一众长辈以鲜血洗刷污名,至死不悔。他们的遗骸至今难寻。
但天为被,地为床,英魂于天地青山绿水之间,不愧侠义之名。我吴征以师门为傲,以师门长辈为傲。我吴征在此立誓,必将贼党斩草除根!”
吴征心绪万千,遥想那位曾在民族大难面前慷慨就义,以鲜血唤醒民族之魂的伟人发出的振聋发聩之言:“有之,自嗣同始。”师门长辈们并未为了民族之义,但在师门危难之前,亦抛头颅,洒热血,壮怀激烈丝毫不逊。
“一住行窝几十年,蓬头长日走如颠。常怜世间众生苦,不羡莲舟太乙仙。无物可离虚壳外,有人能悟未生前。出门一笑无拘碍,云在昆仑月在天!”昆仑山上英烈豪气纵横,陆菲嫣从未忘怀,值此之际,美妇忍不住吟出他们慷慨赴死的诗句。吴征亦跟着默念即便,沉声庄严道:“师祖请执笔。我自横刀向天笑!”
朱泊猛然睁眼,浑浊的双目居然精光四射。“好!”地大喝声中,朱泊灵猿般飞身而起。被这一句豪情四溢的诗句一激,胸中笔意掀天,手中大笔如风,落毫如云烟一气呵成!“去留肝胆两昆仑!”
昆仑旧址已毁,却于此地新生,不变的只有门派侠义之魂。朱泊再度飞身而起,一行狂草大字豪兴纵横,宛如凤凰涅盘般的辉煌灿烂。
吴征心中亦涌起一股难抑的冲动,居然不管不顾地拿起一杆墨笔,在山门旁空白的石碑上写下两行大字,以为昆仑之魂。
昆仑掌门什么都好,品貌佳,为人和善,聪明而不自傲。缺点虽然也不少,但要说出几样旁人一时也想不起来,俱是些无关紧要的东西。
唯独一样能让人笑一辈子,说他那笔字写得难登大雅之堂叫做留了面子。让一丝不苟的老学究来评判,就叫有碍观瞻。所以吴征最不爱的就是挥毫写字。
都是两个肩膀扛一个脑袋的人,都有脾气,实在没得天赋,就算初时还有些兴致,久而久之也被现实打击得垂头丧气,避之唯恐不及。脸皮再厚,谁又乐意成天找人取笑?但是吴征写下这八个字之后,连自己都一个愣神,回头便往祝雅瞳望去。
母子俩在这一刻似乎形同一体,做出相似到极点的事来。侠之大者,为国为民。侠之小者,除暴安良。单以字而论,吴征写得仍然不怎么样,可笔画分外地锋锐,透出一股势不可挡的味道。
但在每一个转折之间都包含一股圆润,似都留着回旋的余地。侠者胸怀,不仅是遇强敌而不怯,更有待弱者的包容与扶持。吴征的字虽算不得佳,但字中的笔意全然体现了这八字的内涵。正如祝雅瞳曾书写下的馥思居三字一样,情感融之于内,境界便自然而然地拔高了许多。
昆仑派自全盛而败亡,再到如今重生于烟波山,祝雅瞳始终默默地在自己身边。像春风一样温柔,你时常感觉不到,但是每遇困境,她都在温暖着你。吴征百感交集,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位,最艰难的岁月里,没有人背叛,没有人离弃。
她们都在,就是吴征最大,最强的支持与动力!而最让他意外的,是栾采晴居然痴痴望着山门,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
那目光又是迷茫,又是深邃,又有一股不解,合十的手势却朝圣一样万般虔诚。吴征多看了两眼,栾采晴似是恰好默念完想说的话语,忽然放下双手,媚目里杂念尽去,释然地朝吴征一瞪,一撅唇做了个不屑的鬼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