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稼祥指了指左前方的一个山坡,说:“喏,那里就是了”。
华子建睁眼看时,只见不远的高处,确实散落地住着几户人家,看来,只有劳动大家的双腿了。
一行人磕磕碰碰的,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流了无数的臭汗,终于到了这个事前就听说了好多次的夹林箐。这里只有三十来户人家,象全国所有的贫穷乡村一样,村子里只有了老人和小孩,成年的壮劳力都外出到发达的省外打工去了,这样村子就显得一片死寂,没有任何生机,倒给人觉得,自己似乎是来到了无人世界一般,如此一想,阵阵寒意更加裹挟了所有的人。
那个处长转身问庄峰道:“怎么没有人,如果那样,我们向谁调查了解去”?
刚才来当向导的副乡长说:“这里的人家少,加上现在只有老人在,他们大都窝在家里。我们进去敲门肯定有人,只是领导,你们要注意跟着我,别给狗咬伤了”。
跟在后面的庄峰就提醒身为向导的副乡长说:“还是直接找村长吧,他是我堂哥,对情况也熟悉一些。”
这副乡长应了,便领了大家到了一家看起来更整洁象样一点的瓦房前停住了,“老庄老庄”,他伸了脖子朝里面喊,同时招呼后面的人注意防狗。
房子里一个年纪四五十岁的男人闻声跑了出来,见副乡长领着自己在市里当大官的堂弟和一些陌生人,惊异的一时呆了,站在原地发楞,一双手不知往哪里搁,这好像就是过去赶集时候看到了戏曲里大官回家,自己就要飞黄腾达一样。
副乡长边善意地笑道:“你发什么呆啊,注意栓好你家的狗,领客人进屋啊”!
这村长“啊啊”两声,挠挠头憨笑着领大家到火塘边,搬出大小高矮不一的木凳子一一分发给大家坐了,送到庄峰面前时问了一句:“怎么是你回来了,事先也不跟我们招呼一声”。
庄峰说:“我是想和你们事先说的,可是家里电话什么的都没有,离的又这么远,怎么通知得着”,说着又向堂哥介绍说:“这是北京来的李处长和省里来的主任”。
堂哥在夹林箐当着村长,经常得到乡里转上一转,偶尔也有机会到县里走上一遭,见过一些象乡长、局长这样一些干部,最风光最荣幸的一次,是远远的能够见了县长一面,当然是他见过了人家,而人家何曾注意过他哟,也算最有见识的了,但是做梦也想不到,今天竟然是自家祖坟冒了青烟了,突然来了这么多贵客,还是北京的呢,他一下激动的口齿迟钝了,象看天外来客一般呆呆的望着庄峰。
庄峰心里发酸,笑着说:“你发什么呆呀,领导们不远千里,主要是来向你们问一些情况的”。
等他们这过门拉完,李处长便摆开阵势,有板有眼地询问和调查起来。
他拽了拽眼镜,首先问道:“你家有几口人”?
村长慌忙应道:“五个”。
“年收入多少”?李处长接着追问。
村长一时弄不懂这个现代名词的意思,求援似的望了庄峰。
庄峰笑了,便说:“就是问你一年能够搞到多少钱的意思”。
村长松了一口气,掰着指头默算了一下,回着说:“怎么得都有个两千左右吧”。
“收入渠道都有那些”?李处长调研的程序十分严密,继续发问。
这些纯粹现代学术意义上的新名词,更加把村长搞的一头雾水,他哪里能弄得懂?心说看来非要说些让人听不懂的话才能当上大官的呢!他也只有可怜地又朝庄峰看了看。
庄峰耐心地在旁边解围,说:“就是问你,都是通过什么办法搞到的钱”!
这下村长释然了,忙回答说:“卖点山货,时不时的也卖点自家养的鸡什么的,哦,对了,如果去年的话,算上我那小孩上广东打工寄回来的一千,我们能搞到两千五的样子,这孩子也忒花销大,别人家都能寄个两三千,他却说那边生活费高,自己又贪玩,说经常去上什么网,我就奇了怪了,我们这些地方也没有什么水,可以撒网打鱼,他却怎么学会了练网的呢”?
说得大伙一下嘲笑起来。而华子建听到这里,心里的凄楚和酸痛却无法言表:就村长这点东拼西凑的钱,还不够自己搞一次公款吃喝的呢,同样是命同样是人,而造化却要弄出这么巨大的悬殊和区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