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没有熟人,也没有朋友,她不是本地人,每逢年节却也没有回过家。
重新躺回床上,她关上了灯,不一会儿,外面的天亮了。
新的搓背师傅周姐是个三十多岁的女人,微胖,话多,手脚麻利,是老板娘的同乡。
搓背一人十块,搓背师傅能分到五块,她便和岳竹抢活。
人不多的时候,岳竹落得清闲。
“小岳,年纪轻轻做搓背师傅的可不多,你男人也不怕你累着了?”周姐边干着活边气喘吁吁地对岳竹说。
岳竹没吱声,周姐手里的客人倒开了口:“人家小岳是单身。”
周姐一听,来了精神,说:“你还没嫁人啊,我给你介绍个对象怎么样?我邻居家儿子,跟你差不多大……”
“周姐,我没打算找对象。”岳竹打断她。
周姐不高兴了,嘴里嘟嚷着:“不趁着年轻嫁个好人家,难道要一辈子在这里给人搓背吗?”
“你这话可不对,你也嫁人了,可你不也在这里搓背嘛,况且,给人搓背怎么了?凭劳动吃饭。人家小岳靠自己养活自己有啥不好?”热心肠的客人又替岳竹说话。
岳竹看了眼周姐,她脸上有些挂不住了,便说:“我要是嫁人去了,您就得一个人累了,我可舍不得。”
周姐听了这话,脸色好看许多,嗔怪道:“你话不多,倒会哄人。”
岳竹耸肩笑笑,没接茬。
二月初一是小年的前一天,因为每一年澡堂都在小年那天开始涨价,所以洗澡的人在这一天总是爆满。
从中午开始到晚上,岳竹和周姐几乎没有休息的时候,她们的手不停地为女人们搓背,时间长了,像两个机器人。
凌晨三点,最后一个搓完背的人离开,周姐呼出一口长气:“累死了累死了,知道明天涨价,今天都来赶场子。”
岳竹冲了把澡,彻底放松下来。连吹头发的力气也没有了,她穿好了衣服便顶着一头湿发下了楼。
走到换鞋的地方,看到一男一女进了门,是那个有文身的女孩和那个男人。
“老板娘,你上次送的券还能用吗?”女孩问。
老板娘看了已经收工的岳竹一眼,问:“周姐还在上面吗?”
岳竹点头。
女孩换鞋上了楼,男人也径直走向男浴室。老板娘跟岳竹八卦起来:“这么晚才来,夜生活真丰富啊。”
岳竹笑了笑,拿着耳罩想戴,手指却触碰到濡湿的头发,想了想,又将耳罩收进了背包里。
“头发这么湿,一出门就要结冰了,快去空调边吹吹吧。”老板娘关切道。
岳竹应了一声,走到空调边将头发散开。
空调立在大厅的沙发旁边,岳竹靠在沙发的扶手上吹头发,没吹多久,听见老板娘问:“怎么不洗了?”
那个男人的声音传了过来:“喝多了,怕洗了难受,算了。”
紧接着岳竹就闻到了他身上淡淡的酒味。
男人坐到了沙发上。
空气中弥漫着岳竹头上的洗发水味道,她背对着男人拨弄着湿发,白皙的脖颈若隐若现。
男人把玩着车钥匙,看着玻璃窗,岳竹的脸正映在上面,只有轮廓,没有表情。
几分钟后,岳竹站起来。
男人快她一秒,也站了起来,他对老板娘说:“我出去抽根烟。”
岳竹慢下了脚步。
“回去啦?路上慢点骑。”老板娘说。
岳竹茫然地点头:“嗯。”随即出了门。
冷风刺骨,岳竹的头发被全部吹到耳后,她下意识地捂紧了耳朵。
有烟雾随着风一起吹过来,男人问:“下班了?”
岳竹放开耳朵:“啊?”
男人眯着眼,又问:“准备回家?”
岳竹点头,然后下了台阶去骑车。
车钥匙插/进孔里,她抬头看了男人一眼,男人也看着她,居高临下。
他手中的烟雾散开在他脸上,岳竹看不清他的表情。
转动钥匙,岳竹掉头。
“换个工作怎么样?”男人突然对着她的背影发问。
这句问话在黑夜中显得十分突兀,声音里传递出一种莫名其妙的控制感。
岳竹加速,没理会这个醉酒的男人。
岳竹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后,烟头被熄灭,男人将其扔进门口的垃圾箱里,然后进了玻璃门。
屋子里残留着她洗发水的香味,男人回到刚刚坐的沙发上。
手搭在扶手上,摸到一根黑发,是岳竹吹头发时留下的,又细又软。
“这段时间生意挺好吧?”男人用手指捻着头发玩,问老板娘。
老板娘笑笑:“天气冷,还可以。”
“给人搓背一个月能拿多少钱?”
老板娘想了想说:“也就这一两个月还行,一个月能拿三四千吧。”
男人看向外面的马路,没答话。
“还得指着你们照顾生意啊。”老板娘又笑着说。
男人将头发收进手心,兀自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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