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他面上的笑容僵了一下,“好,我们离开这里。你想去哪都行。”他在故意曲解她的意思。
“我想一个人离开。”她说得很平静——离开你。
“不行。”他脱口而出。
石曼生眨了下眼,面上没有任何表情,淡淡地说着,“我们之间……隔着的,太多了。不成的……”
“石头。”他猛地牵住她未受伤的那只手,指尖用力,“以后的日子还很长,别这么就下结论。”
她低了头,看着他的手,有些出神,“记得刚刚认识你的时候,你说过,一个人的心,要慢慢看,才能懂。”她说得很慢,每一字都想是深思熟虑后才说出来的,“这些天……我看懂了自己。然后,我发现……对于你……我总是不忍心。”
“石头。”柳木白紧了手,哪怕她现在的话语已经类似于表白,可他面色却缓缓沉了下来。
“可是,每一次对你不忍心,接着……我就会讨厌自己,越来越讨厌,越来越恨。”她的脸色白如纸,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我做不到看着你死。但我……也做不到和你一起。”
柳木白握着她的手,手心一片冰凉,他知道她说的都是真的。可这些真话却要把他们之间的一切钉死。他的笑有些挂不住,“你身体还没好,先不要想这些。”
她稍稍抬了头,“迟早要说的,不是吗?”
“不是!”柳木白狠狠吸了一口气,怕自己忍不住说些什么不好的话来,“我让人煮了粥,你许久没有好好吃饭了,一定饿坏了。”
“我……”石曼生似乎还想继续刚才的话题。
“石头,先养好身子。”他将她的手放进被子里,又掖紧了被角,
她没有回话,只是淡淡看着他。
“我再去吩咐人烧些热水。你若是想,等会儿可以泡一下澡,只是要注意伤口别碰水。会有丫鬟在一旁伺候的。”
说完这些,柳木白急急离开,再没有给她说话的机会。她说的,他一个字都不想听。
她承认对自己不忍,可这不是他要的。
目送柳木白离去的身影,石曼生有些愣神地发了会儿呆,而后重重靠坐在了身后的软枕上,有些脱力。
……
嗯……他还坐着木质轮椅,但应该很快就不需要了,穴道解得彻底干净,只要多适应适应,过上十天半月应该就能走路了。
看着手上还带着血渍的白色绷带,石曼生突然在想,如果盘根蛊没解就好了。
她是该有报应的……
那天,她救了柳木白,看清自己心中了一切,也看清了两人之间犹如天崭的血海深仇。可是,她甚至连报仇的话都说不出来,石曼生……变成了自己最讨厌的人。
她怎么能一次又一次地救他?他明明就是害师父身死的仇人,他明明就是百里宫变成如今情况的罪魁祸首。还有叶青……是他派人当着余夏的面,杀了叶青。
她忘不了余夏抱着叶青嘶喊着让她救人的模样,更忘不了屋门在师父身后死死关上的一幕……
本来,她还能对自己说,你看,废了柳木白的双腿,让他一辈子是个废人,比让他死了还要难受,也算报仇了。可现在……统统都是借口。
——师父师叔辛辛苦苦拉扯大你,结果竟是养了头白眼狼!
“白眼狼……”
想起师姐曾经骂自己的话,石曼生不觉低低重复了一遍。是啊,她就是个白眼狼,放着师父的仇不报,放着百里宫的仇不报,还一次又一次救了柳木白的白眼狼。
师姐骂得一点都没错,她就是在自欺欺人,从头到尾,她对他都下不了狠心。废了他的腿,却偏偏解了两处穴位不让双腿坏死;到后来,更是帮他统统都解了……
右手搭上了眼睛,压着眼皮的感觉有些酸涩。
在这只有她一人的屋子中,泪水终于忍不住溢了下来。
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她呢?为什么……她就是对他狠不下心?
——石曼生,你说对了……我又一次喜欢上你了。
——快些好起来,我等着娶你。
为什么……不能再早一点?只要再早一点……一切都会不一样。
闷闷的哭声哽在咽喉,石曼生整个人都颤抖起来,泪水顺着眼角滴入发鬓,带着微微凉意。
她已经许久没有哭过了,一直绷着的弦,在这安静的屋中,断了。
师姐……师叔……师父……对不起……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
端来热粥的小丫鬟刚要敲门,听到屋里隐隐传来的低泣,犹豫了一下,转身去回禀了柳大人。
“过些时间再过去罢。”柳木白吩咐道。
“是,大人。”
接下来的两天,柳木白只敢在石曼生喝了药睡下后,才去偷偷看她。
他不敢在她醒着的时候去,生怕她会再说出那些话来。他没有办法,只能拖,拖上一时是一时……
小心翼翼地握住她的手,柳木白不敢用力,怕会弄醒她。借着月光,他能看到她的侧颜,想要碰触,可最后仍收了手指,只虚虚在她的脸颊凌空描绘了一下。
自己逼得她一退再退,逼得她终于承认那份心思,可是……似乎还是不够。她还是想走。
过去,他对她做了很多错事,他知道有些事情是弥补不了的。可他,不是想弥补,是想对她好,无与伦比的好。她可以怪他,怨他,可她不能离开他。他不会给她机会再离开,绝对不会。
——因为,如果连他都放手了,他们之间就再也不可能了。
他不会允许这种情况的发生,绝对不许。
……
一直睡着的石曼生,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在不甚明亮的月色中,静静看着坐在自己床头的人。两人视线相触,柳木白面上露出了温润的笑意,稍稍紧了紧握着她的手。
“吵醒你了?”
她没有说话,就那么看着他,像一个安静的木偶,白净的脸庞在月下泛着瓷样柔光。。
面对这样的石曼生,柳木白心底有些难受,仿佛有什么东西沉沉地压着,让他透不过气。
“石头,我不是什么好人。”他轻轻说着,仿若低喃,“所以,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不会放手。”
她听着,默默眨了下眼,一动不动。
他叹了口气,伸手抚上她的脸颊,她也不躲不闪。
“石头,对不起。”对不起,还要让你为难。
她依旧看着他,不悲不笑,不言不语。
撑着床沿,柳木白微微俯下身,在她的额头轻轻落下了一个吻,“不早了,睡吧。”
柳木白离开了,在她有些木然的眼神中离开了。
望着那被阖上的门,石曼生知道……
——这辈子……她怕是再也喜欢不了旁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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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除盘根蛊后,石曼生的身体好转得很快,没几天就能下床了。
十几天后,伤口可以拆线了。
她看了看自己木僵僵的左手,那微微凸起的疤痕几乎占了大半个小臂。
“石姑娘,你动动看。”拆线的大夫看着那伤口,也有些好奇——这缝线手法很是不错,可这么大的伤口,怕是好不了了。这大夫是从镇上请的,毕竟,拆线这点小事儿还没必要劳烦鬼医谷的蓝大夫。
石曼生点点头,试着动了动手指,可试了半天,五个手指也只是微微动了动,根本不能抓握。
那大夫有些可惜地说道,“应该是伤了筋脉了,但好在没断完全。养养应该还能再好些。只是,这手以后应该是使不了劲了。”
“嗯。”她应了一声,似乎一点都不惊讶,也不伤心。
“记住,忌辛辣,忌重味,平日睡觉的时候要小心不要压到这只手。”大夫理着桌上的东西,“那在下就去回禀柳大人了。”
“好。”她放下左手袖子,遮住了可怖的疤痕。
“感觉怎么样?”推门进来的柳木白,走得有些僵硬。没错,他是在走,这些天,他的双腿已经渐渐恢复,虽然走久了会累,走得姿势还有些僵硬,但较之先前只能坐在木质轮椅上,已经是天壤之别。石曼生看了看他的双腿,又看了看他,“还好。”
他缓步走到她身边,“闷了这么些天,要不要上街逛逛?”
“好。”
柳木白准备的一番说辞都没用上,她就答应了。
这几天,她不再抗拒和他说话,两人之间,没了她的抗拒,似乎变得很平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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