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丈夫丢了老虎,慢步走到崖下。张开双臂,示意她往下跳。
严锦伸长脖子一看,崖壁约七八米。不算太高,摔死人尽够了。万一接不准,就是头破血流,断胳膊断腿。
她磨蹭半天,硬是不敢把脚伸出去。苦着脸蹲下来,对他摆了摆手。丈夫瞧得直磨牙,又气又笑攀上来,一手夹住她,一手提篮往下纵。
——落地无声,未惹尘埃。
严锦知他本事大,也不惊讶。只觉有点难为情,迅速瞥了那三人一眼,从他臂间滑了下来。
眼睛向大老虎瞄着,心头还在怦怦狂跳。
“它刚才眼睛是红的呀!”她沙着嗓子说。
“你看错了。”阿泰懒洋洋回她。
虎口逃生的那三人,还瘫软在死亡线上喘气。仿佛三只没有行动能力的雏鸟,充满依赖地望着他们。
阿泰瞧向那僧人,张嘴便嘲讽起来:“什么叫禅机已到要以身伺虎,不知羞耻的和尚!分明是你干不过人家,倒要说成大义凛然的布施,这自欺欺人的习性改不了,还好意思妄想成佛!”
那和尚被他呛得又咳又喘,接过话头笑道,“成佛倒也不急。合着周施主如今也不急要贫僧度化了。”
两人同时笑起来。
那僧人目光投向严锦,颇有兴味地问:“这位想必就是尊夫人吧?”
阿泰掀了掀嘴皮,拉过严锦说,“.......吾妻严氏。”
他顿了顿,又意兴阑珊对妻子介绍道,“此僧法号云信。是个假正经的和尚。很会玩弄佛理,欺瞒世人,如今又跑去京城侍奉王亲贵族。你只认识便罢,往后见着他啐一口,自不必理会。”
严锦听得一呆,惊疑地看着他的脸。
丈夫的嘴角动了动,漏出一丝笑来。
和尚笑骂着回敬他,“你这莽夫,侉得不知收敛。”
他伸手扶住旁边大石,缓缓起身;慈眉善目慢行了过来,与严锦见了个僧礼。
这和尚有着光风霁月的妙色身。面如银盆,目如朗星。
看人时疏淡而不傲慢,温和却不狎昵,威仪极其端正。
——是个姿容清圣的美僧人。
严锦自觉是红尘浊物,被他看着甚感羞惭,连忙双掌合十,躬腰致歉道:“拙夫说话无礼,圣僧切勿见怪!”
男人们同时失笑。
阿泰牙疼似的歪了歪嘴,斥道:“傻家伙还不打住!此处何来圣僧,老子满口牙被你酸倒了!”
严锦羞红了脸。
那和尚嗔笑道:“夫人天真温柔,倒叫你这侉子呼来喝去,好不知福!”
“不知羞耻的和尚,看样子还真想把‘圣僧’二字生受了!”阿泰继续嘲讽着他。像不共戴天的死对头。
严锦却是看得出来,两人情谊挺深。
他平常与外人说话,很少讽刺得如此起劲的。
地上那两人,此刻方把三魂七魄塞回躯壳里,起身略整仪容,一瘸一拐走上前来。
其中一位眉眼冷冽,孤傲得似个修罗。受伤明显最重。衣裳都被老虎的爪风挠烂了,全身血迹斑斑,行走不太自如。
另一男子,长相比云信和尚还好。
他受伤轻,血迹也少。显见是受了保护的,一身玄色锦袍几无破损。
姿容端的是美若神仙:斜长的凤眼,冷冷的薄唇,五官精致处难以描画。
落难到如此地步,走来依然如君临天下般高贵夺目。
严锦垂眼不敢多瞧。以免失了庄重,丢自己和丈夫的脸。
人家好看也罢,圣洁也罢,尊贵也罢,孤傲也罢,跟她毕竟无关。
——她只祈求别是什么劳什子“男配”就好了!
那美男子行到阿泰近前,梦呓似的叹道:“天下竟有先生这般奇伟人物!”
他肃着表情,伸臂叉手,庄重往下一拜,“在下秦漠,多谢先生救命之恩!”
一听这大名,夫妇俩感觉如雷贯耳。
原来这位便是宝亲王世子!
——听说脑子有病,等闲爱抽疯作怪,搅得满朝文武鸡飞狗跳。茶馆酒肆里说书的,十个里头九个爱讲他。
昊国上下闻名。
这次不知精神又怎的错乱了,贵族日子不肯过,偏要跑穷乡僻壤当县老爷,初来乍到,就差点进了老虎的嘴。
看来,是个活腻的家伙。
只是这相貌,无论怎样看也不疯:如此的清隽尔雅,谪仙气度......若不是谣言误人,就是伪装得太好了!
阿泰嘴皮一掀,扯出一个冷酷的笑来,“阁下便是云信侍奉的主子吧?哼,救命之恩不敢当。老子没想救你们,不过瞧中这大虫一身皮毛,打杀了给浑家做袄子。感谢大可不必。”
他的声线很沉厚,口吻平得没有起伏。满脸冷漠的桀骜,一点不符合乡野草民的卑微人设。
严锦听得直想笑。
秦漠含笑道:“不敢僭越。在下皈依云信师父,平日多受师父磋磨,真要论主仆,他是主,在下是仆才对。”
阿泰嗤之以鼻。
云信笑道:“世子何出此言呐?既如此说,日后少不得要留心磋磨你了.......容贫僧介绍,这侉夫乃贫僧至交好友,姓周名泰。皈依我师虚极大和尚,论辈是你师叔。”
秦漠凤眸一亮,“见过师叔!没想竟有如此渊源。小侄失敬。”
他顿了顿,又诚惶诚恐对严锦行个大礼,“见过师婶。”
严锦立刻也被酸倒了牙。
师婶!什么破称呼......还湿疹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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