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念安深吸一口气:“九哥,没有外人,只有咱们兄妹俩。你能跟我说句实话吗?你一直没能对安娜说出口的心里话……憋在心里的滋味太痛苦了,这点我最清楚。就算是我也好,你对我说出来,你心里会好受很多的。”
凤九爷笑着问她:“真的啊?”
她重重点头:“真的。我跟叶灵璧那兔崽子说了之后,虽然什么都没改变,但我心里的确是舒服了很多。所以,你跟我说说吧,好吗?”
凤九爷又一次把目光投向了远方。那个方向,是安娜私人别馆的方向。同时,也是戏园子的方向。戏园子里,供奉着祖师爷他们的灵牌和画像。
自然,也供奉着那个已经死了的人的灵牌与照片。
不论戏种,京剧也好,黄梅戏也罢。在以前,这些都是个讨口饭吃的手艺活儿。跟木匠铁匠没有区别。
现在叫戏曲艺术家,可放在以前就是个下九流,上不得台面儿。是专供有钱人享乐偷闲儿的花生米。
师父领进门,就是赏了你一口饭吃。本事教给你,让你这辈子不论走到哪儿都不至于饿死。
师父师父,这里边还带了一个父字。师父就是徒弟的半个父亲。
手艺由师父的师父传给师父,再由师父传给你,你再接着往下传。慢慢儿的,也就有了门派。成了枝繁叶茂的大家族。
就像清明节要去给先人上坟一样,戏园子的后台,供奉着祖师爷的令牌和画像,是为了表达尊重,也是感激祖师爷赏了自己一口饭吃。
可
那个人,不单单是凤九的师父,还是他情窦初开深爱的女人。
凤九爷第一次开口跟人讲起这些:“她其实也比我大不了几岁。这一行,都是师父带徒弟,徒弟带小徒弟。我母亲是大师姐,她是最小的小师妹。唱戏这一行,是要师父一个字一个字喂出来的。天赋好的,不用师父怎么教,稍微纠正指点一下,就能出师了。据说,我母亲就是这样儿的,天赋极佳,是祖师爷赏饭吃。”
慕念安轻轻的‘嗯’了一声儿。
凤九爷笑:“她不行,她就是祖师爷不赏饭吃,还一脚把饭碗给踹翻的类型。没有一点天赋,先天条件也一般,身段也是下流。要不是出身戏曲世家,她连师门都进不来。毕竟是自家孩子,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她饿死。她家里人就把她送到了师公这儿。”
说着,凤九爷自己无奈的摇了摇头:“师公当然不肯收,看在面子上这种砸招牌的徒弟也不能收。不过她家里边说的倒是直接。她上边有姐姐哥哥下边还有个妹妹,各个都比她强。家里的门派有人继承,把她送给师公,是为她讨个生计。能管她口饭吃就行了,别让她有机会回家丢人现眼。”
慕念安想起来自己在戏园子后台看到的那个令牌,那个姓氏很有名气,很牛.逼的,她都印象深刻:“她……她家里不是唱京戏的吧。”
凤九爷点头:“就是不唱京戏,所以才能把她送到师公这儿来。给口饭吃,有张床睡,别让她回家。这就是她家里人拜托师公的请求。看在面子上,师公答应了。”
慕念安:“嗯。”
“安安,你也能想来吧,这样一个砸自家招牌的徒弟,没有师父会在意。所以,她就被扔给了我母亲。名义上是让我母亲这个最有天赋的师姐教她,实际上就是让她给我母亲当个小丫鬟。可母亲不嫌弃她,把她当自家亲妹妹,自己练功的时候,就让她在旁边听着学习。一个字一个字的喂她,一句一句的纠正她,一个动作一个动作的指点她。这些都是她亲口跟我说的。”
“她被家里抛弃,却幸运的在我母亲这里,得到了亲情和温暖。她把我母亲当做姐姐,当做妈妈看待。她说,她把我捡回去悉心照顾,不是还恩情。她是在养育自己的儿子和弟弟。”
凤九爷嘴角扯出一抹弧度:“安安,她说她是在养儿子养弟弟。”
慕念安有点慌了,她还是第一次看到凤九爷露出这样的表情。
太脆弱了,好像已经哭出来了一样。
犹豫了一下,慕念安哆哆嗦嗦的张开双手:“九哥,要不要抱抱?”
凤九爷破涕为笑,那哭出来的表情消失了,他笑:“免了,我跟你说这些不是为了求安慰。”
慕念安缩回去:“所以我才没敢过去抱抱你呀。”
对方不需要的安慰,就是累赘,是给人家添麻烦,造成负担!
安慰,一定要适合、恰当。
很显然,九哥不需要这些。
他只是需要一个人,听他说说这些憋在心里太多年的话。
那么,自己就扮演好一个倾听者的角色吧。